过了能有十分钟,赵淳喻推门进了屋,潭风生觑他脸上的表情,神色如常,与平时没有一点变化。 “你的面条坨了。” 赵淳喻盘腿坐到地上:“你吃完了?” “我吃饱了。” 赵淳喻点点头,把剩下的青椒炒肉倒进面碗里,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潭风生拿出手机,盯着待机界面看了一会,说道:“你想报考哪所大学?” 赵淳喻筷子一停,又大口吃了起来,嘴里嚼着东西道:“你听见了?” 潭风生干笑:“什么听见了?” 赵淳喻把所剩无几的汤一口喝干,舔了舔嘴唇说道:“念完高中就不念了。” 赵淳喻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潭风生无声了半晌道:“那你干什么去?” “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的选择很少。” “你……读大学差多少钱?” 赵淳喻看向他,墨黑色的眼眸里没有波动的情绪,犹如一滩死水:“四年的学费生活费,我家还欠了三万的外债。” 说完,赵淳喻走出屋子。 外面敲门声响起,潭风生起身,向外看去。 赵淳喻已经把门打开,门外站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黄色的及肩中长发,红色的羽绒服,手里好像端着什么东西,正递给赵淳喻。 “圣诞快乐。” 赵淳喻接过东西,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女孩子有些紧张地摆弄了一下刘海:“你今天出去卖花了?” 赵淳喻应了一声,说道:“你等等。” 说着走向了厨房,潭风生看到赵淳喻手里拿了个纸盒子,是一家蛋糕店的名字。 女孩视线与潭风生相对,腼腆地点了点头,潭风生也回了个礼。 赵淳喻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递给女孩道:“我今早买的猪五花,你拿去吃吧。” 女孩连连说不用。 赵淳喻的态度却很坚决:“拿着,我也收了你的东西。” 女孩嗫嚅了两声道:“你,你最近都没来剪头。” 赵淳喻:“我买了一个推子,自己在家就能推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赵申找你麻烦了?” 潭风生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想了一圈,想起这不就是跟赵淳喻打架的那个吗? 赵淳喻:“有些误会,已经解开了。” “怎么解开的?” 走廊里的声控灯暗了下来,赵淳喻拍了拍手,灯又重新亮起。 “我跟他说,我跟你没有关系。” 女孩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她点点头,强扯出一个笑:“解开了就好。” 潭风生觉得这场面简直是死一般的宁静,女孩看了看脚尖,随后猛地抬头,笑着道:“谢谢你的猪肉,我走了。” 赵淳喻:“注意安全。用不用我送你……” 女孩打断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目送女孩下了楼,赵淳喻关上门,走进厨房里继续洗碗。 再进屋的时候,手里拿进来了那块蛋糕,问道:“你要吃吗?” 潭风生简直是目瞪口呆:“你傻啊!这蛋糕谁都不能吃,必须你来吃!” 连他都能看出来,那女孩明显对赵淳喻有意思,只可惜赵淳喻是一点不给人家念想。 赵淳喻放下蛋糕,未发一语。 潭风生说错了,这蛋糕,他吃不了。 他曾经想吃过。 因为他爸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一眼孙子。 可他没吃下,因为他吃不了。 他想吃的,不是蛋糕。 赵淳喻打开蛋糕盒子,说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潭风生:“那就给……” 刚想说赵父,可赵父吃不了甜食。 赵淳喻推了推:“你不吃,这就得扔了。” 潭风生僵持了几秒,一把拽过蛋糕,用叉子一插:“我吃!” 第七章 屋内的温度有些高,潭风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借我件短袖。” 赵淳喻放下笔,从简易衣架里抽出一件白色短袖,潭风生脱掉卫衣,换上了才觉得舒服。 “你都不想继续念了,还这么认真干什么?” 吃完了饭,赵淳喻就坐在那一直做题,一页又一页,就像个刷题机器。 赵淳喻笔尖未停道:“做题能使我心静。” 潭风生还是第一次听说做题有这种功效,他一看到题就头大,别说心静了,头不炸就算好的。 “你就没想过,以你的成绩能保送?” 赵淳喻:“保送的两所都不在省内。” “那就去外面啊,去大城市闯一闯,看一看。” “我爸身边离不了人。” 潭风生喉头一噎,说不出话了。 大学学费再贵,也就是他几个月的零花钱。 关于未来,潭风生想得很简单,按部就班的上学,高中之后大学,研究生是不指望了。 大学毕业问他爸要点钱,干点生意,和黄麟一起买套房,就这样了。 他想问,赵淳喻,你有没有过不甘心? 可这话问不出来,甘不甘心,这日子赵淳喻都得照样过。 “你不继续念白瞎了。” 赵淳喻成绩这么好,考个好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正想着,信息提示音响起,潭风生打开一看,是黄麟的。 “吃完了,在哪儿见面?” 潭风生一高蹦了起来,套上自己的卫衣,快速地说道:“短袖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啊。” 赵淳喻转头:“你要走了?” 潭风生笑着道:“大圣诞夜的,我怎么能在你家窝一晚上。” 赵淳喻点点头,也穿上了外套:“我送你。” “不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赵申他们住在这附近,我把你送上出租车就回来。” “你们误会不是解开了吗?” 赵淳喻垂眸道:“以防万一。” 赵淳喻家楼下不好打车,两人便往大路的方向走。 “赵淳喻,你想没想过助学贷款?” 两旁的夜灯垂下,暗黄色的灯光照在赵淳喻的头顶。 “没咨询过。” 潭风生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说道:“你要是想守着叔叔,你就念本地的大学,申请个助学贷款。” 赵淳喻转头看向他:“我想想。” 前方有辆出租车恰好驶过,潭风生手臂举起,连忙跑了上去。出租车闪了一下灯,向着他们的方向开了过来。 潭风生坐上车,临关车门前说道:“快回去吧,天气冷。” 出租车驶远,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路尽头,赵淳喻才往回走。 脖子上的深蓝色围脖,是潭风生刚刚系过的,赵淳喻按了按围脖,望着黑色的夜幕,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白色的烟雾向上蒸腾,逐渐溶解在了冷风中。 回到家,赵淳喻像往常一样,伺候他爸洗澡,然后把厕所刷干净。 屋里还残留着潭风生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香味,是潭风生衣服上的味儿。 赵淳喻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你到了吗? 望着短信半晌,他又删掉了,拿过一旁的卷子继续刷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