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几分引以为傲的意味。 这时,二人到了正房。 一张桌几,四条小凳。 白漠生示意李常笑坐下,自己则是朝着里屋走去。 李常笑环顾四下,发现右首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黑色的盔甲。 虽然被尘埃掩盖了,依旧反着光。 一看便知,品相不凡,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那是老夫的盔甲,陪老夫征战三十余载,视如兄弟。” 不知何时,白漠生走了出来。 李常笑转过头,发现他手里握着两个酒坛。 “哐当!” 两个坛子被抬到桌上。 酒坛上的印泥早就模糊了,想来又是一件老古董。 这一坛得有十斤,怎么,是要与他拼酒吗。 李常笑疑惑了。 果然,白漠生开口道。 “此酒,是老夫年少时所酿,还是启明年间,距今已经六十余载了。” 李常笑暗叹,好酒。 紧接着,白漠生话锋一转。 “一共只酿了两坛,一坛归老夫,还有一坛是你师父的。裴老哥不在,老夫与他相约并启酒坛。上天不遂,便由你这弟子替他干了这酒。” 提及师尊,李常笑面色一肃,两手垂拱。 “笑不敢辞。” 倒不曾想这酒还有这等来头,既是裴季所留,兼之故人有约,弟子执礼,应有之义。 白漠生料定他不会拒绝,站起来拆酒,嘴里还念叨着。 “这可是粮食酒,金贵着呢。也就当时年少,如今再要酿酒,那是断然使不得的。” 李常笑能够理解。 年岁愈长,倍惜物力。 特别是亲自躬耕后,深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可是转念一想,这句话竟然是从人屠口中说出来的,还挺出乎意料的。 也不对,人屠的刀只斩向敌人。 穿上盔甲可以杀敌,脱下盔甲回家务农,这其实并不冲突。 看到李常笑眼底的矛盾之色,白漠生淡然一笑。 恰好,酒坛子也开了。 酒香顺着坛子飘出。 清新饱满,香而不呛。 白漠生将酒倒入了瓷碗中。 酒液有些许浑浊,微黄。 很快,白漠生将另一坛也打开了,也替自己满上,这才坐下。 “此酒金贵,切莫糟蹋了。” 李常笑点了点头,他知道,白漠生这是叫他别用内力化去酒气。 到底是六十余年的老酒,若是用内力敷衍,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也辜负了裴季与白漠生的这段情谊。 李常笑知道,他现在代表了裴季。 屋中的酒和人,正在践行六十多年前的约定。 没有缛礼,二人举起瓷碗,直接干饮。 老酒入腹,口感柔和。 二人俱是内力深厚之辈,再平添了几分微醺。 绵密的酒香在脏腑之间流转。 周围的场景也在变化。 细雨微落。 依稀之间,两个青年蹲在院中。 黑衣负剑,白衣戴翎,各自手中埋着酒坛。 谈笑之间皆是意趣。 李常笑闭着眼,似乎耳畔还能听到雨声。 白漠生将两眼合得牢实,长短不一的褶子峭立,眼眶盈着淡光。 酒入肝肠,真的化作了长思泪。 而后,二人同时睁开眼,目光正好对上。 白漠生看着眼前的少年。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竟然与记忆中的那道黑袍身影对上了。 白漠生摇了摇头,心头只觉得有些荒诞,于是又给自己满上了。 一口气连续喝了好几碗,如此醇厚的老酒,纵是老练的酒客也不敢这般牛饮。 白漠生不管。 待酒劲上头了,干瘦的老脸有些泛红,他却笑了。 借着酒意,口中轻声呢喃。 “裴大哥,又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