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水

建筑市场水很深,有的人活下来了,有的人淹死了。无论生与死,他们都恨过,爱过,轰轰烈烈过,恩怨情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生死拼杀,建筑市场每天都在上演一场场精彩人生情感大戏。他们的故事总是让人泪流满面。

第5章
    这是房子吗?

    这是家吗?

    别人家好歹还有木板遮挡,罗海宇的家倒好,从下到上全部是杉树皮,所谓的墙就几根木头。

    用木头撑着,然后用树皮围起起来,用树皮盖起来了,就是一栋房子。

    可以看出来,房子有些年代,木头腐朽得厉害,很多树皮烂掉,靠用一块块塑料裰起来,在微风的吹拂下,房子四处想起“叮当叮当”的口哨声。

    林亚菲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股很重的霉味迎面劈来,让她差点窒息。

    潮湿不通风,且矮小的住房都有这种现象。

    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好掉头跑出门外,大口大口呼着新鲜空气。

    看到林亚菲跑了出去,罗海宇跟了?缋础

    他也闻到了家里的霉味,不过,这气味从小到大都有,他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林亚菲就不同了。

    她家虽然也不是很富裕,好歹是楼房,上下二层,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这个霉味是绝对没有的。

    她对刺鼻的气味很敏感,尤其是这种霉味难以忍受。

    她深呼了几口气,有点埋怨地说:“你们家怎么到处是霉味啊。”

    罗海宇解释了一下:“因为我家子女多,收入有限,一点收入都供我上学了,所以一直没建新房,这房子还是爷爷辈留下来的。”

    她瞥了罗海宇,又闷闷不乐进去了。

    这是没办法的选择,这地方既没饭店也没招待所,这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由于罗海宇及时把家里所有门窗打开,霉气味有所减轻,这时,她才看见房间站有六个人。

    罗海宇赶紧介绍了这些人:父母,弟弟妹妹,还有爷爷奶奶。

    听了介绍,林亚菲心里不由一阵嘀吐,这还算子女多啊,你是没见过子女多的吧?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向他们问好。

    罗海宇父亲笑着对二人说:“你们饿了,赶紧吃饭吧。”

    罗海宇弟弟妹妹闻言,搬来了一张油腻腻的桌子。

    这桌子缺了一条腿,用一根树枝绑住,摆在地面上一边高,一边低。

    罗海宇用石头垫,摆了十几分钟,才摆平。

    很快饭端上来了。

    饭是红彤彤的,不是通常的白色。

    它用大米和红薯搅拌一起蒸熟而成,红薯占成七成,大米只有三成。

    这种饭林亚菲吃过,当年她家缺粮时也用这种方法,因为红薯产量高,差不多是大米的十倍,所以,家里几乎天天吃,尤其是初春时节,万物初醒,什么都没有成熟,家家户户都缺粮,这时红薯就成了主食。

    由于天天吃,林亚菲吃得直想吐,弄得后来看见红薯就有点反胃,不论煮的还是烤的,她都不喜欢。

    这跟城里女孩有点不一样。她们看见烤红薯就哇哇直叫,有点像饿虎下山。

    她们叫是因为很少吃,新鲜,刺激。

    她们天天吃,试试看,受不受得了。

    问题现在是夏末,各种作物早就熟了,包括大米。

    然道他家没有大米,天天就吃红薯?

    然后菜上来了。

    菜有三个,一盆汤。

    一个辣椒炒鸡蛋,一个南瓜,一盘黑乎乎的肉,后来才知是烟熏腊肉。

    汤呢,只能说表面上是汤,其实就是水。

    它的区别就是有点盐味,上面飘了几朵油花而已。

    一家八口只有三个菜,一个汤,这样的饭菜超出了林亚菲的想象。

    因为她是客人,看得出,罗海宇父母还是很尊重她的,板凳,在她坐之前,都会用手反复擦拭几遍。

    端来的茶水都用双手恭恭敬敬递来,说话轻声细语,步履轻盈,生怕吓着她。

    他们的行动传达的是深沉的爱意。

    林亚菲很清楚,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享受如此的待遇。

    问题是饭菜呢?

    最尊贵的客人就吃这些?

    只能说明二个问题。

    一是平时吃得更差,说不定菜都没有。

    二是穷。家穷,没钱,能咋办?

    只能如此。

    可能是搭了一天车吧,确实比较饿了,加上腊肉味道不错,这顿饭还是咽了下去。

    在这里要说说这个黑乎乎的家乡腊肉。

    这个腊肉看起来黑,似乎很脏,品像不好,但吃起来确实香。

    这个用山柴火自然熏制的腊肉,肉质滑嫩,弹性十足,入口即化,甘醇中和着香甜,尤其是伴着红薯饭,可以去掉了油烟味,就剩肉香,很甜,很香,所以,林亚菲连吃三块。

    平时她特别不喜欢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不过这次例外。

    饭后,林亚菲提议出去走走。

    她想看看周围的环境。

    周围的环境到不错,青山绿水,空气甜得有点醉人,但住房就没法说了,整个街上就一栋红砖瓦房,并且红砖是裸露着,可以看出这户人家建着建着就没钱了。

    农村建房大部分是这样,往往只有百分之五十的钱就开始建,往往建到后面只能搭设一个屋架子,有的窗户都没有,就这样住进去了。

    没有足够多的钱,又想改善居住条件,只能这样。

    走着,走着,林亚菲忽然感到肚子有点胀痛,这都是吃红薯吃得多的缘故,胀肚子,消化不畅。

    “海宇,厕所在哪?”

    罗海宇指了指前面用竹片围起来小竹棚。

    林亚菲还没进门,一股股难闻的恶臭十分汹涌地扑来,让她失去进去的勇气。

    她如果硬闯,估计会晕倒在里面。

    她只好退出来,找到罗海宇:“你给我放一下哨,我在这里拉算了。”

    罗海宇也十分惧怕家乡的厕所,大粪陈年不化,恶臭扑鼻,最要命的是,里面往往爬满了绿头苍蝇和蟑螂。

    到了夏天,蚊子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根本不敢露屁股,否则,不到十秒,屁股乌黑一片,一掌下去,全是红色的血。

    林亚菲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又面临着另一个难关。

    睡觉的问题。

    说来难以置信,罗海宇家只有三张床,家里根本就没有罗海宇的位置。

    而且一张床还是坏的,用几块砖垫起来,人躺在上面,吱呀吱呀直叫唤。

    当然,他父母主动让出了他们的床,他们睡地下。

    他们在林亚菲床上铺上了家里最好的一床棉被。

    说是最好的,在林亚菲眼里却是最差的。

    这床棉被少说也用了五六年,上面补丁加补丁,硬得像块石头,还有异味。

    这样的棉被能说是最好的吗?

    当然,这不能怪罗海宇父母,他们不是不给,而是没有。

    来之前,林亚菲估计他家里很穷,想不到他家里竟是如此之穷。

    真是穷得让人心酸,咋舌。

    这样的生活她无法忍受。

    她只能无奈地坐在床上,最后,她流着眼泪说:“海宇,我们明天走吧,我真的受不了,你家的条件太差了,我呆不下去。我们分手吧。”

    林亚菲的话让罗海宇心里一震!

    自己十分担心的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他的心在流血。

    他无法拒绝林亚菲的选择。

    无法为心爱的女人提供像样的生活,他很难受,很内疚。

    他十分无奈。

    说真的,贫穷不是他们的错。

    父母已经很努力了。

    为了供他上学,父母起早贪黑,拼命劳作,可这地方能来钱的途径太少了,就几亩田,再养几头猪,十几只鸡鸭,就这些了,再也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了。

    一年的总收入不到二千元。

    不够交罗海宇的学费。

    想到这些,罗海宇的心不禁在滴血。

    谁不愿改变,过上好日子啊。

    可是这地方就是穷,再努力还是穷,这种穷是自然条件造成的,个人无法改变。

    当然,一个女人为此牢骚满腹,也是可以理解。

    人家追求好的物质生活,本身不能说错。如果一个男人给不了,她作出另种选择,这是她的权力。

    这种权力理应受到尊重。

    所以,林亚菲要走,要分手,罗海宇只能点头。

    他无法作出另外的选择。

    他自然舍不得林亚菲,很爱她,因为林亚菲是他的初恋。

    任何男人对初恋总是魂牵梦绕。

    初恋的幸福快感会深入骨髓,会永远停留在心灵最深处,夜深人静时,这个快感就会拥满全身,舒适,惬意,甜蜜而幸福。

    罗海宇正在享受这种甜蜜的快感,自然不舍。

    然而,现实很残酷。

    他只能接受现实。

    天刚刚麻麻亮,二人就起了身。

    罗海宇的父母也起来了。

    他们知道了林亚菲的态度,但都不埋怨。

    临上车时,罗海宇的母亲从口袋里抖抖索索掏了把钱,都是一分二分,一毛二毛,大约十来块吧,递给了林亚菲。

    林亚菲感动得哭了。

    她紧紧拥抱着罗海宇:“海宇,你不要怪我,这样的生活我实在无法接受,你这样的家庭条件让人窒息,我没办法,在爱情与面包面前,我只能选择面包。”

    说完,把钱交给罗海宇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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