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第14章
    更别提近年来才被接回主宅的那位富家少爷。

    富家少爷名为秦砾,他目光在粟息面上滞留数秒,人便情不自禁地抱着吉他从舞台上蹲身跳下,“聂少,这位又是谁?”

    聂靖泽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是谁。”

    秦砾指尖无意识地拨了拨吉他的弦,没有再说话。

    粟息越过聂靖泽,走到钟情身侧去拍他的脸。

    尚在睡梦中的钟情嘟哝一声,将脸转到另一侧去。

    心有疑惑的沈隋停在抱臂冷眼旁观的聂靖泽身侧,终于也隐约猜测出来,聂靖泽找上钟情多半是和粟息有关系。他抬手轻托下巴,“既然人都来了,不如请他喝几杯再让他走?”

    聂靖泽没有说话,如同默许。

    沈隋将目光从对方脸上收回,倒是回想起一桩旧事来。

    大二那年聂靖泽和粟息尚未在一起时,沈隋曾经约了聂靖泽寒假里出国去看篮球赛。哪知后来学校临放寒假时,粟息心血来潮,让聂靖泽陪他去南方的海边城市度假。当时沈隋和聂靖泽在酒吧里,粟息找过来,开口就是索要聂靖泽的身份证号码。

    沈隋意图跟他讲理,道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更何况寒假整整一个月,粟息也不是非得踩着他和聂靖泽约好的时间点来和他抢。

    粟息却不将他放在眼里,叫了一桌酒上来,指着整齐摆放的酒瓶对他说:“你把桌上的酒都喝完,我就改时间。”

    沈隋那时酒量不算好,却也撑着一肚子气,抓起桌上酒瓶往嘴巴里灌。灌到一半时,手中的酒瓶被聂靖泽压着怒意抽走,篮球赛的事也就此作罢。

    当年粟息让他和聂靖泽不痛快,如今他也能让对方尝尝不痛快的滋味。

    沈隋迈步上前,伸手按住醉得迷糊却仍旧试图从高脚凳上起身的钟情,朝角落里的服务生打了个手势,看向站在钟情另一侧的粟息,“两年没见,不如留下叙叙旧再走?”

    粟息心中了然,明白自己走不了了。

    他和沈隋从来都无旧可叙。当年聂靖泽身边最好的朋友就是沈隋,所以他看不惯沈隋。而聂靖泽不喜欢他,沈隋作为对方的朋友,自然也不会喜欢他。粟息将手从钟情肩头放下来,面上并无半点愤怒和不满,心中只觉得,从前过习惯了粟松青对他有求必应的生活,终究是要吃苦头的。

    服务生送酒上来,酒瓶从吧台的这一端摆到另一端。

    “喝吧。”沈隋一条手臂撑在吧台边沿,下巴微微抬起,“天还没有黑,喝完再走也不迟。”

    粟息伸手握住酒瓶的瓶身,如沈隋当年那样直接将瓶口抵在唇边,仰头往喉咙里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酒液从嘴边溢出来,顺着下颚和脖子往锁骨上流。粟息放下空空如也的酒瓶,手背从下巴上轻擦而过,侧头对上聂靖泽情绪不明的目光。

    他的酒量其实很好。

    他家有很大的酒柜,里面摆着粟松青多年以来的藏酒。粟息心知酒柜是粟松青的心头好,小时候粟松青忙于工作不回家时,粟息会偷拿对方酒柜里的酒喝。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酒量好,就连同床共枕两年的聂靖泽也不知道。他那时候经常假借醉酒和聂靖泽亲近,久而久之,就连粟息也差点被自己的伪装蒙蔽过去,误以为自己是三杯倒的酒量。

    这样潜意识的误会一直持续到他拿着高中毕业证四处找工作,在第一份酒吧的工作中被客人用强行灌酒的行为来刁难时。

    他看着立于几步外的聂靖泽,缓而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如今神色疏离置身事外的聂靖泽,仿佛与数年前酒吧里云淡风轻瞥向沈隋的自己重叠在一起。粟息收回视线,余光落在地面微顿了顿,伸手去拿第二瓶酒。

    第三瓶。

    直到第四瓶。

    瓶口轻轻抵住下嘴唇,粟息仰起脖颈,两颊泛红,下颚线条绷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斜里伸进来,将酒瓶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聂靖泽尝一口酒,眸色发冷地扫向送酒的服务生,“什么度数的酒,也敢送上来。到底是喝茶,还是喝酒?”

    服务生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敢说话。

    聂靖泽收回目光,将手中的酒瓶放下来。

    玻璃瓶底轻轻磕在吧台上,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声响。他掀眸嗤笑,“还不走?准备坐在这里等我请你吃晚饭吗?”

    第十九章

    粟息扶钟情往外走,后者反应极慢地抬头看他一眼,口中嚷着要去上厕所。粟息闻言停下脚步,又将他带到卫生间里去。

    对方站在小便器前解皮带时,粟息在洗手池前止步,抬头望一眼镜子里酒精熏得发红的脸,弯腰打开水池前的龙头,双手捧起龙头下的水流朝脸上轻拍,想要将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镜子里他的身后,聂靖泽推门走进来。

    粟息闻声下意识地抬眸望一眼,两人的目光在镜中极为短暂地对视一秒,聂靖泽率先移开目光,如同看待陌生人那般,眼底毫无波动。

    水滴溅进了眼睛里,粟息食指微曲,揉了一下隐有不适的眼睛。

    聂靖泽停在他身侧的洗手池前,慢条斯理地将指节修长的双手伸到龙头下方,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粟息停下揉眼睛的动作,微微仰起脸,闭了闭眼眸。额头上的水绕过眼皮,顺着眼角和鼻尖往下淌,粟息抬起手背擦过。

    直起身体时,余光扫见钟情仍垂头站在原地。

    粟息抬脚走过去,将钟情的双手从皮带上掰开,微微弯下腰,面朝钟情腰胯的位置,伸手替对方解开皮带,又去翻埋在布料下的拉链环扣。

    金属扣打在皮带的另一头上,啪的一声发出响动。声音虽轻,在安静的洗手间内却格外清晰。

    洗手池前的人洗手动作一顿,稍稍侧脸。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粟息的双手放在钟情腰下的位置,脸几乎都要抵上钟情腿间的器官。却也看不到,遮羞的布料到底还在不在。

    聂靖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他甩干手上的水珠,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将粟息往后拽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力度拽得猝不及防,粟息踉跄着后退,肩膀撞在身后人的胸膛前,鞋后跟毫不设防地踩在对方的脚上。抬脸却看见聂靖泽拧着眉头,沉默不语地直视他,目光称不上温和。

    粟息沉默一秒,想起聂靖泽夜里开车送钟情回来,早晨又开车接钟情出门的事来,将脚从聂靖泽鞋面上移开,往旁侧走一步,为对方让出一条路来。

    没了遮挡物,聂靖泽终于看清晰,钟情裤子中间的拉链仍旧好好地维持现状。

    他无端端又在心中恢复了冷静。

    下一秒,粟息被他从洗手间内推出,关在了门外。

    粟息神情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心中只觉得莫名和好笑。然而当他试图牵起嘴角时,才意外地发现,他根本就笑不出来。

    粟息不得不承认,两年过去以后,见到聂靖泽,尤其是对普普通通的钟情另眼相待的聂靖泽,他并未如他对沈隋说过的话那般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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