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海棠犹犹豫豫，柔弱的神情流淌出来，她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那你们要小心……” 她抱着岑缨去了厢房，一步三回头的往这边看，婀娜的背影在屏风后方消失不见。 “小子，你是怎么回事？”三当家皱着眉头：“药下了不少，你也吃了，居然还能动弹？” 他之前见到董管家被苏白捏至骨折，却看不出苏白懂武功的路人，但因为苏白谈吐不凡，长得着实太好看了些，因此始终留意着苏白的动向，他若是今晚离开倒是可以免去一灾，留下来也算是对方运气不好，可着实没想到软筋散居然无效，如今更是确定这小鬼有古怪。 贼寇于山中行动，他这些年倒也见过好几桩怪事，但妖魔鬼怪也怕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羸弱的妖怪是不敢惹人类的，除非是大妖魔。他握着刀，心中寻思着，苏白极有可能并不是人，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强的实力，就算是妖魔鬼怪自己也不该怕。 “管你什么魑魅魍魉！”三当家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现在就砍了你！” 三步冲锋，大刀临头。 这一刀快很准，逼人的寒光几乎要把迷蒙夜色都劈开。 三当家习武却也不是顶尖高手，顶尖高手不至于落草为寇，他既没有梁山好汉的冤屈也没有梁山好汉的实力，一身武学也不过三板斧的刀术。 刀法不同于剑法，刀法讲究连绵不绝，讲究气势凶悍。 这一刀是舍身刀法，放弃防御，全力攻击，双手高举几乎露出全身破绽，若是江湖一流高手现在早已将他见血封喉，寻常对敌他也不敢这么做，但他现在用出来便是笃定苏白看不出这刀法的破绽何在。 高手的确可以看出破绽然后迅猛还击，但一般人没有这份眼力和江湖经验，见到刀砍过来便是往后退，可是这一招的破解法是朝前方进，一旦产生了怯意便会失去最佳的反击机会，而往后退也未必能够避开这一刀，若是慌不择路背对敌人，更是会被一刀劈断脊梁骨。 苏白的反应不出意料之外。 他真的退了。 可他背后有桌椅，动作被物件所阻拦，竟一时间无处可退，反而直接跌坐回了位置上。 三当家大喜过望，他做了两年多仆从倒是许久不曾见血，今天刚刚杀了一人觉得畅快，现在再杀一人更是气势如虹，挥刀力度更加沉重了三分。 说时迟，那时快。 一声打铁清脆，金铁交之音。 苏白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斩落的大刀却没能落下。 一把剑横于两者之间，锋锐寒芒倒映着哑三错愕的脸。 些许火花迸射，剑锋上挑，如镜面般的锋刃化作一线寒光，其后有一双缓缓睁开的碧色眸子。 眼眸与寒光相连，好似这剑光是从这双眸子中流淌出的冰冷。 肃杀搏命的气氛伴随着这不言不语的刹那交锋开始升腾。 牡丹依旧一袭侍女衣着，冷淡美人的气质渐渐散去，当她手持剑锋之时，竟有种万夫莫当的锋锐杀意。 三当家先是一愣，旋即背脊传来寒意，他的双手一阵战栗，表情凝固着明悟的兴奋与抑制的恐惧两种神色。 “是你！原来是你！” “什么？” “是你杀了我七十八个兄弟，在两年前！” “……你要是说贼寇。”牡丹稍稍回忆了一番：“的确杀过许多，但是你说的七十八人，我着实不记得了，没什么值得记起的必要……我不会去记死在自己手下的亡魂，太多了。” “你……”三当家咽下一口吐沫：“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牡丹。”她轻启红唇：“如今的我，只是玉牡丹。” 三当家望着她碧色的眸子，突然间脑袋闪过灵光：“这双碧色眸子，我才想起来，原来是这样，你是几年前在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杀手！你是碧眼罗刹！” 碧眼罗刹玉牡丹，几年前声名鹊起的刺客，传说是一名有着碧色眼眸的女性，手段残忍剑法高超杀人如麻，行走江湖不过数年，不少江湖名宿都死在其剑下，谁人提起都闻风色变，最后本该是死在了那场包围战中…… “是啊！你该死了才是！你本该死了！”三当家战栗不已，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碧眼罗刹的对手，这位可是实打实的杀星，但他还是质问：“如果你没死，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小庄子里当侍女！” “两年之前，碧眼罗刹就已经死了。”玉牡丹面对质问，神情平静的看了眼哑三：“现在我只是玉牡丹！” 丹字出口的一瞬。 剑动了！ 千钧之势破于刹那。 沉重黑钢兵刃刀口崩裂出缺口，好似脆弱的瓷器般，刀刃被一剑斩断。 苍色剑锋伴随着玉色倩影划出一道圆弧，在沉积的夜色中盛放妖冶的鲜红色。 于是人影倒地，一剑封喉。 宛若剑舞般优雅的剑术如此致命。 看的苏白也不禁鼓起掌来：“精彩，漂亮，砍爆他妈的！” 方才杀了人还有些手热眼冷的玉牡丹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些许杀气消散，她奇怪的说：“你不怕？” “除了有点让我想起过去那位漂亮师傅之外，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苏白奇怪的问：“我看你之前也像是中毒了，怎么还能动弹？” “我的确是中毒了，但有药。”玉牡丹说：“我时长去为夫人上山采药，也懂得药理知识，过去行走江湖自然要备上毒物的解药……你呢？” “我体质特殊。”苏白半真半假的说：“一般的毒药对我无效。” “你很镇定，方才也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不担心自己会被砍头，如果我没有出手……”玉牡丹略微一沉吟，问：“难道你之前就猜到了我会武功？” “对。”苏白平静的说：“不难猜到。” “……你是怎么猜到的？我的伪装技巧很拙劣么？”玉牡丹微微皱眉。 “不是技巧问题，而是你的行为与常人不同。”苏白说：“清晨外出为夫人采药，这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你当时提着竹篮，草药均为新鲜，而衣着不凌乱，双手干净，只有鞋子上沾着少许的泥，哪怕是猎户也做不到，显然你对山间环境很熟悉，也有很高的身法功夫，虽然我猜不到你是什么碧眼罗刹，但当然意识到你不简单。” “……这么说来。”玉牡丹望着哑三的尸体：“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这哑三天天看，却没有意识到，还真是愚蠢导致的死亡。” “诶，别着急。”苏白意有所指的说：“这人是死了，但还没死透……” “我的剑术是杀人剑术，割断脖颈不可能再活。”玉牡丹很有自信，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三当家重新站了起来，四肢呈现出古怪的扭曲，有如被丝线控制的人偶般重新立起。 苏白以望气术观测，本该生机断绝的尸体却涌出了大量的浊气，他说：“这家伙体内有什么东西寄生，吃光了他的精气血气，要出来了……” 眼前这幕，宛若异形寄生后脱体而出的经典场景。 太过于经典，以至于苏白忍不住拿起了花生米开始咀嚼。 第三十三章 附骨 “……妖怪？”玉牡丹倒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妖魔鬼怪，平日在江湖行走遇到的都是人：“竟然能附身于死者，这到底是……” “淡定。”苏白提醒道：“妖怪不见得比人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