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款身到桌前坐下,秦婉立刻倒了杯清茶奉上,她接过被子慢悠悠喝了两口,这才淡淡问:“庆王妃那边可还安分?” “病愈发重了,几乎没出过门,但也不算安分,”没听到答案,秦婉也不再追问,只是将声音压得更低,“近来收买不少亡命之徒,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看来一切都与前世的发展相同。冯乐真沉吟片刻,道:“告诉阿叶,今晚进宫。” 秦婉一怔,刚想问晚上进宫做什么,就看到她转身到桌前坐下,沉思片刻后拿起了笔。秦婉见状不再多问,默默退了出去。 转眼便是深夜,月黑风高。 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在宫墙的死角处停下,几道身影闪过,又彻底恢复宁静。 纵然是皇宫,也并非处处繁华,除了皇帝所在的龙华殿,以及各宫娘娘的住处,大部分宫殿都十分冷清,除了必要的几个洒扫宫人,平日几乎没有人来。 冯乐真轻纱覆面,带着阿叶轻车熟路地穿过这些冷清孤寂的宫殿,径直来到绯战居住的清水阁。 听着阁内不堪入耳的嬉闹声,冯乐真抬手示意阿叶不必跟着,阿叶目露担忧,却还是听话止步。 冯乐真独自一人往里走,抬手敲门的瞬间又转了心思,于是一脚将门踢开。 房门哐当一声响,惊得屋内人齐刷刷看过来,有动作慢点的,还没看清是谁就开始抱怨:“谁……殿下?!” “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给殿下请安。” 屋内的人齐刷刷跪了一片,包括先前在绯战怀中的两个,绯战无趣地摸摸鼻子,抬眸看向门口仪态万千的长公主殿下:“这个时辰了,殿下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冯乐真微笑,随意看了一眼姑娘们,姑娘们下意识看向绯战。 绯战摆摆手,姑娘们赶紧低头离开,最后一个走的还识趣帮他们把门关上。 “偷溜进来的?”绯战玩味地看着她。 冯乐真轻抚衣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是啊。” “胆子真大,”绯战笑了笑,起身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又单手将人扯进怀里,“方才那些女人,可都是你们大乾皇帝送我的,你猜她们此刻,是不是在去龙华殿告密的路上?” 自从离宫立府,冯乐真已经许久没来这里,四下打量时瞧见桌案上的白瓷瓶,伸手敲了一下,指尖顿时染了一层灰白。 她没有在意,只是问了一句:“本宫记得这瓶子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你竟然还留着。” “念旧,”绯战随意看了眼瓶子,“殿下是真不怕她们告密啊。” “你的人,会跟皇帝告密?”冯乐真反问。 “她们何时成我的人了?”绯战靠在软枕上,胸口衣襟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冯乐真也不与他计较:“本宫这次来,是有事想找王子帮忙。” “找我帮忙?”绯战玩味地把玩酒杯,“我一个塔原来的质子,无权无势,孤立无援,还有什么能帮到长公主殿下的地方?” 冯乐真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今日傅知弦给皇上送了一叠信,就藏在御书房中,还请王子在八月初九那日,将那些信替换出来。” 绯战顿了顿,将信接过来随意打开两封看看,发现竟是她的‘罪证’。 说是罪证,却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跟这家大人吵架之后,背后散布谣言抹黑对方,又或是上街时目中无人,冲撞了路边小贩。这些东西对寻常百姓来说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是堂堂长公主。 “想来殿下要换回的书信上,罪责应该比这些大。”绯战看完全部书信,便开始一一整理。 冯乐真:“嗯,谋反。” 绯战一顿,惊讶地看向她:“就这么告诉我了?” “反正你把书信换回来时会偷看,倒不如本宫提前说了。”冯乐真摊手。 绯战啧了一声,想说他不是那种人,可看着自己手上全拆开的书信,又觉得没什么说服性,于是转移话题:“光把信换回来就行了?” “他也没有别的证据。” “哦,诬栽啊,”绯战恍然,“谁干的?傅知弦吗?也就只有他能弄到你的私印了,长公主殿下不是一直信任他吗?怎么突然开窍了?” 冯乐真笑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一定要在八月初九那日?”绯战倾身向前。 “一定。”冯乐真颔首。 绯战:“为何?” 因为她要保证,一切事宜要在那一日之前严格按照前世的发展,若是过早更换信件,恐怕会生出新的变数。冯乐真自然不会跟他说真话,只是静了片刻后道:“那日傍晚之后,皇帝会出宫,御书房的守卫最是薄弱时,你趁那个时候动手就是。” 绯战笑了一声,把书信递回来。 冯乐真眉头微挑:“王子的意思是?” “皇宫里谁人不知,我绯战不过是个贪酒好色的废物,早已被京都城的繁华迷了眼……” 冯乐真打断他:“说人话。” “太危险,我不干。”绯战的人话说得很清楚。 冯乐真:“就不想知道事成之后,本宫会给你什么好处?” 绯战嗤了一声,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挑衅抬眸,任由空了的酒壶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冯乐真微笑:“告辞。” 她扭头就走,快到门口时幽幽叹了声气,“绯战王子的生母骆氏,近来似乎得了重病,已经好几日闭门不出了,真是可怜人啊,当年本是江南闺秀,偏偏被塔原君王看上,强行掠去异邦,如今……” 砰! 她肩上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房门关上。 冯乐真看了眼他青筋暴露的手背,转身直视他的眼睛:“事成之后,本宫护送你回塔原。” “殿下有这个本事?”绯战面色阴沉。 “你可以不信,但如今只有本宫能帮你,”冯乐真微笑,“或许绯战王子自身也有逃出的本事,可从大乾京都到塔原,途经十七城,每一处都需要文牒,王子想靠自己离开,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骆氏也未必等得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两个人无声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绯战笑了一声,又成了玩世不恭的德行:“殿下若是有人可用,也不会来找我吧?” “所以绯战王子打算狮子大开口?”冯乐真挑眉。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却没什么暧昧可言,有的只是博弈与试探。 漫长的沉默之后,绯战缓缓开口:“我若说还想要别的呢?” “什么?” “你。” 冯乐真笑了:“绯战王子的胃口不小啊。” “没办法,谁让我十二岁初见你时,便一见钟情了呢。”绯战挑起她一缕头发把玩。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知道为何本宫猜出刚才那些女人是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