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dingdiankanshu.com所以从欧洲本土员工撤退,管理层彻底本地化开始,两派斗管斗,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这次的程睿敏事件。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扣响,刘树凡的助理端着咖啡壶送进来。 “加奶还是加糖?”刘树凡取过纸杯,亲自为她斟出咖啡。 “黒咖啡,谢谢。”谭斌受宠若惊,慌忙双手接过。 “你不要紧张嘛,难得为女士服务一次。”刘树凡欣然一笑。 谭斌轻轻啜了口,味道确实香醇,与之相比,楼下咖啡机里出来的货色简直就是涮锅水。 “cherie,”刘树凡说,“我一直对你印象不错。” 谭斌欠欠身,“thank you , sir. ” “不瞒你说,以前我非常不看好女孩子做销售。” 谭斌莞尔。不看好女性做销售的,岂止他一人。连自己的老妈都误会:“斌斌,你在外面不会吃亏吧?报纸电视上的故事,看得我心惊肉跳。” 女性做销售,首先,不能长得太好,长得太好客户就容易有非份之念。 其次,做到一定的位置,一定会遭遇升迁瓶颈,因为市场瞬息万变,需要冷静的头脑和果决的判断力,这两样,传统意识中是女性最欠缺的东西。 更不用说如何应付公司内部那些自命不凡的男性产品经理和工程师。 提起这些年的遭遇,谭斌几乎可立书十万字的辛酸史,所幸她以无比坚韧的毅力,克服一个又一个关口,终于走到今天。 她看向刘树凡,带一点点挑战,“那您如今怎么看?” 她想问,你是不是也有性别歧视? “你做得非常好,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来,cherie,谈谈你下半年的计划。”刘树凡几十年的修炼,岂会让她牵着鼻子走,顷刻便转了话题。 谭斌自余永麟离开,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就一直在收集相关的资料。这个问题还难不倒她。 大头们最关心的,不外乎销售和利润的真实数字,那是他们安身立命和飞黄腾达的根本。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从几家大客户今年的业务发展计划和投资预算开始分析,有条不紊过渡到自己区的销售计划。 刘树凡听得很仔细,不时插问几个问题。 谭斌的资料准备得很细,虽然有些方面囿于经验,不能令刘树凡完全满意,可是到底有她自己的数据和分析支撑着底气。 四年前她刚刚转做销售时,做事异常低调胆怯。余永麟曾经告诫她:“我不介意你说错话,但我非常不想看到,你成为一个没有声音的人。” 这句话谭斌一直铭记在心,丝毫不敢懈怠,四年时间,已令她脱胎换骨。 最后刘树凡基本表示ok,拍一拍谭斌的肩膀,“cherie,好好干,以后你会发现,你所做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值得的。” 谭斌眼前被吊起一根醒目的胡萝卜,但这一次,总算顺利过关。 她收拾笔记本告辞,却在门口遇到乔利维,两人相视一笑,互道早安,乔利维侧身为她让出通道。 谭斌站在电梯口楞了三秒钟,因为她想起一个问题: 刘树凡对她灌过的那些迷魂汤,会不会换个名称主语,同样说给乔利维听? 昨晚程睿敏的叮嘱又回到耳边:不能争,一点争的意思都别露。 那么她今天的表现,可算得上得体?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真巧,当先走出来的,是首席执行官李海洋,一个胖胖的,面目和善的中年人,披着一件颇具大佬气质的黑大衣。 “李先生。”谭斌迅速闪到一边。 李海洋点头微笑,注意地看她一眼,然后在身边人的簇拥下离开。 谭斌长吁口气,这才踏进电梯。 mpl延续多年的传统,上下级之间没有特别的界限,再高的官职,最普通的员工也能直呼其名。但这个规矩随着李海洋的到任被打破。 谭斌在公司内部网上见过李海洋的简历,他是1978年内地第一批通过高考的应届毕业生,80年代中期去美国留学,算得上海龟派的先驱。 被猎头挖至mpl前,李海洋是一家北美公司的总经理。 比起民主气氛甚为浓厚的欧洲公司,北美公司相对来说,等级更为森严,mpl只好俗随人改,上下皆尊呼李海洋为“李先生”。 谭斌不能理解,台上如此煞有介事,一旦倒势,立刻失去前呼后拥的排场,这份落差该怎么去适应? 她按下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载着她迅速离开mpl的权力核心。 第 15 章 随后的几天忙乱而有序,谭斌的升迁,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 她的口碑一直不错,虽然年轻,又是女性,但胜在自律,情绪足够稳定,最难得的,是她从不把压力转嫁下属。 谭斌手下如今有五个销售经理,三个销售代表,她自己在三个月内,仍然兼任北京的销售经理,帮助新提升的销售经理熟悉客户和流程。 谭斌把八名下属召集在一起,做了个简短的就职演说,要求几位销售经理把正在跟踪的项目理一理,做一份详细的项目背景分析报告,三天后交给她。 然后宣布散会,大家一起吃顿晚饭,第二天就各奔东西。 相比之下,乔利维那边就高调得多。向他直接报告的销售经理将近十个,再加上各地的销售代表,二十多人济济一堂,气氛热烈,搞得象誓师大会,只差没有当堂歃血为盟。 会议室离谭斌的位置很近,一阵阵的哄笑声和拍桌子声,令她不时地跑神。 谭斌无端地感到烦躁不安,把手里的文件夹子用力摔在桌上。 她挺讨厌的一件事, 就是办公室里人为制造的噪音。比如放着会议室不用,却在开放办公区用高音电话开电话会议,以显示自己的繁忙和专业。 这种行为,几乎可以上升到rp的高度,公共道德观明显缺失。 她起身去茶水间倒一大杯黒咖啡,一口气喝下大半,满口的苦涩令她冷静下来。 望着总监办公室紧闭的房门,谭斌哑然失笑,还未正式交手,对方一点风吹草动,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想坐进那间办公室,只靠哗众取宠是远远不够的。她撇下唇角微微冷笑,从抽屉里翻出耳机套在耳朵上。 电脑里存着几首齐豫诵唱的佛经,那穿越时空一般的清越声线,让她渐渐心定, 精神再次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 与于晓波的交接,却比谭斌的想象要顺利地多。 他在公司公用服务器上建立一个临时文件夹,根据管理流程的顺序,目录项一目了然,所有的交接文件按照日期排列得井然有序。 谭斌边看边不吝余力地猛夸:“bowen,你这套文件管理,已经够得上开一门培训课程了。” 上海的男性虽然生活中有点小家子气,但是工作上的敬业和仔细,的确让大部分北方男人望尘莫及。 她平常最头疼的,就是那些北方籍工程师差不多的对付劲儿。 于晓波矜持地笑一笑,没有说话。 谭斌接着看下去,心里忽然浮起一个疑问,以于晓波的心细如发,前段时间怎么会出现明显顾此失彼的局面? 按说程睿敏离开,销售总经理的位置悬空,应该是个极好的升迁机会。 她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把这个问号暂时压在心底。 三天后交接结束,谭斌请他吃晚饭,半杯红酒下去,于晓波略略吐露了一点隐情。 原来程睿敏被fire之前,曾陪着ceo李海洋一起拜访过pndd的高层。 他用筷子在空中画了个三角形,“以前有oliver坐镇,三足鼎立,再折腾出不了大乱子,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几何结构……” oliver 就是已经退休的前任首席执行官。 谭斌想起洗手间里那个关于炮灰的电话,再把前前后后的情景在脑子里梳理一遍,她一直纠结的事件真相隐隐现出了轮廓。 程睿敏是大陆人,李海洋也是大陆人,铁三角在oliver离职,李海洋即位的那一日,已宣告瓦解。 所以程睿敏先离开公司,他那一支里的中坚嫡系,也陆续被清理干净,李海洋孤掌难鸣。 而刘树凡在事后兼任大中国区销售总经理,销售这一块重中之重的业务,完全绕过了李海洋。 谭斌背上的冷汗刷一声就冒了出来。 于晓波意味深长地说:“北京如今是个是非之地,你明白了吧?所以有多远我逃多远。” 另有半句话,他闷在肚子里没有吐出来:以前捅多大的娄子,上面还有程睿敏罩着,现在已是今昔非比。 不过mpl此刻上上下下,都把程睿敏这三个字当作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他也不想犯这个忌讳。 谭斌开车回家,抬眼望出去,头顶乌云翻滚,似在酝酿一场暴雨。虽然是夏季,她却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在底层只知道埋头苦干,爬上一个台阶才发现,前面的路更加崎岖难行。 职场中不见血腥的残酷,完全超越了她的想象能力。想起程睿敏离职时几乎无法自持的样子,她心中的某处地方,实实在在揪着痛了一下。 她在这条路上又能走多远?毕业后就业七年,谭斌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没关系。”她拼命给自己打气,“生活就是一个问题叠着一个问题,你总要学会去对付它们。” 接下来和下属一个个谈心,敲定下半年的计划,和数个相关部门澄清责任权限,同时还要兼顾北京的业务和pndd的集中采购。 谭斌有点头晕目眩,觉得自己是典型的小船不可重载。 幸亏工作日很快结束,又到了周末。 她约上文晓慧去置几件当令的夏装。 谭斌买衣服一向简单,固定的几个牌子,款式合适,颜色适宜,付了款就走。 她衣橱里的颜色,差不多都是基本色,不用考虑搭配的问题。 在相熟的品牌处, 谭斌取了几条长裤和及膝裙,又挑了两件颜色清淡的衬衣,今天的任务,也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但她在一件大花透明衬衣前,流连了很久。 套上身试一试,珊瑚粉的底色上,盘绕着大朵枝叶缠绵的热带花卉,衬得整张脸明亮晶莹。 她犹豫几次,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自己并没有太多场合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文晓慧看得不耐烦,不管三七二十一替她付了款,“你也换个风格,天天穿得象老太太,打算清修呢你?” “穿这件衣服能做什么?”谭斌白她一眼,“阴阳双修?” 文晓慧嘴里正含着一口矿泉水,噗哧一声全喷在她的袖子上。 临走想起沈培的衣橱也该换季了,又为他拿了两件恤衫。 交钱时文晓慧直抽冷气,跺脚长叹,“哎呀呀,谭小姐,你这样会把男人宠坏的。” 谭斌随口说:“我知道,你在嫉妒。” 文晓慧为之气结,扭头就走。 谭斌追上去赔笑。“楼上俏江南的毛血旺和豆花不错,今儿我请客成吗?” “不去!那是你糊弄客户的地方,又贵又难吃。”文晓慧还在生气。 谭斌笑起来,想起方芳对俏江南的评价:该店大师傅的水平相当之稳定,每一道菜都做得万劫不复地难吃,从未有过失误。 她拉着文晓慧的手臂央求:“欢奇的海鲜锅也行,姐姐,给点儿笑模样好不好?” 文晓慧坐下犹自忿忿不平,“重色轻友,哼,就为个小屁孩儿。” 谭斌翻着锅底寻找蛏子肉,然后放进文晓慧的碟子里,“都给你,我错了行吗?别生气了,生气容易长皱纹。” “谭斌,你烦我也得说。”文晓慧并不理会她的讨好,“前天你妈给我妈打电话,你妈直唠叨了你半个小时。” 文晓慧和谭斌的母亲曾是多年的同事。 谭斌的脸顿时挂了下来, 这也是她不愿经常往家打电话的原因,母后大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总拣着她最不爱听的事罗嗦。 不过有什么事不能和自己的女儿当面商榷,一定要在外人面前倾诉? 她无奈地问:“我妈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老题目,愁你嫁不出去,现如今又跟个不靠谱的男人混。” 谭斌咬着筷子做不解状,“奇怪了,国共两党为抗战都能求同存异,我们俩为什么就是不靠谱?” “谭斌,你看着我,说实话,沈培和你提过结婚的事吗?” 谭斌脸色变一变,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沈培人是不错,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虽然他父母的婚姻还算平稳安乐,他本人却对婚姻有种异常的恐惧,常说婚姻制度是人类历史上最违背人性的制度。 “他们那个圈子本来就乱,什么事儿没有?男人混到四十幡然悔悟,那叫浪子回头,转个身还是一朵花,照样有十八、二十的小妞儿往上扑,可是你呢?” 文晓慧看着谭斌不停颤动的睫毛,知道自己的话过于残忍,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亲爱的,你在工作上英明果断,感情上真是个弱智儿,大脑极度发育不平衡。” 谭斌勉强笑笑, “可是晓慧,这么些年,我也没有碰到更好的。” 这次轮到文晓慧不说话了,她挟起一筷子生菜,用力塞进嘴里。 五年前的伤害,至今尚未痊愈。虽然伤口上结了厚厚一层茧子,按一按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