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打鸣,百鬼归。 随着李家珍渐渐不再动弹,魂魄离体,由孙婆子的女儿残魂炼就的恶鬼回归本源,回复清明后随风散去。 被豆豆用红线缠绕住的那个女鬼暂时脱不了身,趁着李老头这个时候,小道士符纸一挥动,空中燃起明火,他举起一块木牌子,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念些什么,那恶鬼化为一缕白烟,钻到木牌中去。 最凶恶的那个,在小道士转向她后迅速推开半步,纵观全局她是还有余力一战的那个,如果李老头下死命令,她能杀掉我们在场全部的人。 然而李老头没有,坐在血泊里,抱着李家珍的身体背对着我。 我本来想着没有主人的指挥,那女鬼应该不会有所动作,没想到她却在这时候走向李老头背后,十指插入他的心窝。 小道士剑一挥,进入人体的指尖被打掉。 我心下大惊,没想到,这个恶鬼竟然是有自我意识的?她是想报仇么。 院门传来被大力撞击的声音,人到了,那恶鬼脚尖轻踮,灵体退开数十米,她蛛网般血管遍布的脸看了我一眼,接着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她为什么看我?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一眼无比的诡异,就像是,我是她原本就认识的人一样,可是我有见过她么,思索了一遍记忆,脑子里没有这个印象。 我没能仔细想下去,大门被撞击开,十几个人一股脑儿的涌进来,手电筒的光束四处乱动,其中一个还在骂骂咧咧:“龟儿子们,大半夜报案,报案还锁门干鸟啊,这不是折腾人么,要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看我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十几个人一同扭过去,此起彼伏的呕吐声,红色是很能刺激人视觉神经的颜色,何况现在有这么一大滩。 等他们好不容易吐完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儿皱着眉头结结巴巴的说:“王队……队长,死人咧……” “看到了,龟儿子当我瞎啊。” 这王队长正是刚才骂骂咧咧那个,叫人拿了瓶水来漱了下口,嘴里骂道:“奶奶的去年失踪今年又死人,这破地方还有完没完。” 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轻声说:“这次应该就完了,去年不是失踪,是死人,凶手就是前面那个。”说着努了努下巴,“诺,李昌海。” “死了?孙家那闺女死了?”这王队长一脸不信任的看着我,“你们这些外来的不要乱说哦,小姑娘懂什么。” “可能他们真的查出来了。”这时候那老医生从人群里面挤出来,在王队长旁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讲什么,我看他一双眼珠子一会儿瞅瞅我,一会儿瞅瞅小道士,一会儿又在孙婆子和老头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在血泊中的李家珍身上,喃喃道:“不会吧……” 小道士说队长诶我都大队长诶,你能不能先把凶手抓起来,回去慢慢再审啊。 说实话我们都怕,这老头还有一把子力气,他要是突然暴起,一菜刀能把我们都剁死的,跑都没法跑。 这十几个人还在这边慢吞吞的,不知道在等这么,如此一目了然的事儿,那王队长终于指挥两个手下,李老头被架起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反抗,他谁也不看,一双眼睛死死的钉在李家珍身上。 我看到手铐锁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虚弱的说:“王队长,先救个命行不,我感觉自己快要归西了啊。” 他问我能站起来不,我说我特么都要死了还能站起来?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道士还好,没有受伤,勉强还能自己走,他伸手拉了我一把,没拉动,反而差点把自己给拽了一跤。 我摆摆手,让他管好自己就行。那王队长终于派了几个人来帮我,之前说话被骂了的那年轻小伙子蹲在前面,几个人把我架起来,我感觉自己跟电视里的老佛爷似的,浑身无力的趴在他身上。 他把我背起来,居然还掂了掂,嘀咕道:“好轻哦。” “恩。”我轻轻应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也许他没想到我会回答,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去……去……去……去哪儿啊。”他又结巴了。 “卫生所啊,龟儿子你是不是傻。” 那王队又是一阵骂,小伙子慌乱的“嗯”了一声,撒丫子就跑。 哎哟这孩子诶,差点没把我给颠死,我感觉背后的伤口剧痛,忙说你慢点慢点,我快摔下来了,他又猛的停下,支支吾吾的说对不起啊。 天,这个急刹车,我整个人紧紧挨着他,胸口都挤得慌。 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脸越烧越红,我简直一点精力都没有,虚弱的说:“快到卫生所,稳一点啊。” 他胡乱答应,背着我健步如飞,却又走的平稳,到了卫生所,那年轻医生在办公室,看到我刷一下站起来,指着张床让我去哪儿。 小伙子轻声轻脚的把我放下来,扶着背让我下去,抽回手的时候,特别无措的看着手上的血迹。 “你受伤啦?”他惊恐的说。 这不是废话么,我简直无言,都快没力气了,辛亏那年轻的医生靠谱,指挥着他一起帮我翻了个身,“唰”的把帘子拉上,一下就把我那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撕开,整个背部露出来,接着他解开胸罩扣带。 我趴在那里,没反应,那小伙儿却是立马就转身,结巴道:“我我……我去出了啊。” “唉别急,我师父没在,你得留下来帮我。”医生拦住他,指挥着他去拿药箱递东西,那小伙子做事儿的时候一直红着脸低着头,半点不敢睁眼看我。 这卫生所,都没个护士的么,我都快无言了,老医生估计在照顾后面的伤员,毕竟还有小道士和孙婆子。 我被打了麻药,慢慢感觉不到痛,只有余光看到年轻的医生一直在动作,从我背后换下一大片带有污血的水,镊子、弯针,在他们手上相互传递着,缝合线被拉直,打结,剪断,如此往复。 渐渐的,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