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几乎要从视野里消失,阎舟在那一刻心脏有了巨大的落空感,疯了一般冲向人群中。 今天不知是什么节日,街上人来人往,根本推不开。 人群将两个人隔开,无论阎舟怎么努力想靠近他,很快又会被身边的人隔开。 他体面尽失,跌跌撞撞地奋力往那个人的方向靠近,可等他拨开人群时,那个人的身影却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消失得那样干净。 再也找不到了 阎舟心中微悸,随即苦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呢。 是啊,一定是他出现了幻觉。 当初冬歉的身体,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在自己的面前碎掉的。 是因为自己冒进的举动,他才碎掉的。 所以他又怎么能够奢求,他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 他不配的 阎舟的心脏仿佛空了一块。 周围人来人往,有时候会注意到这个,这里站着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你看,他哪里有资格笑话任白延呢? 仅仅只是看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自己就好像是失控了一般,什么都顾不得了,像一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像拉住他。 他或许真的疯了吧。 他跟任白延一样,终其一生都会为了冬歉的事情而后悔。 逃不掉的。 他们这辈子都会坠在这里面。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阎舟都会到那条看见“他”的街道上。 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背影有些相似的人,明明知道自己那天只是错看,但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每天都要来到那条街上,从白天坐到黑夜。 阿灼有些时候真的觉得,师父现在的状态跟任白延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复仇结束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了。 自从美人哥哥不在之后,师父的心里就仿佛破了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他甚至愿意为了一个背影,从白天枯坐到黑夜,每日这么来回。 有时候,阿灼会想,师父这个仇,究竟是报在了谁的身上。 他一直希望抓住白家的错处,一直希望看见白家人痛苦后悔的样子。 那个时候执念太深,眼睛被挡住,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就算有什么在乎的事情,在仇恨面前,他也会麻痹自己,告诉自己,那是不值一提的,不能在乎的。 他曾经把美人哥哥当成复仇的工具,当成一个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笃定自己不会因为美人哥哥的悲剧而感到后悔,他笃定自己是不在乎他的。 可是他错了。 他或许从来都没有弄懂过自己的心。 而当仇恨散去的时候,那些曾经被蒙蔽的东西就会成为折磨一生的遗憾。 这次,阎舟是从雨里回来的。 衣服已经淋透了,头发也湿了个彻底,整个人就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阿灼知道,他又看见了那 个莫须有的背景。 最近, 他常常这样。 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看他这副表现, 看来他还是没有拉住那道影子。 有些时候, 阿灼甚至会怀疑,他到底是真的看见了那道背影,还是那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 可惜,他不能问。 阿灼端着茶水来到了他的房间。 阎舟的头发上还沾着水,他的衣服还没有清理。 现在的他看起来格外麻木,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狼狈。 “我那天真的看见他了。”他喃喃道。 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阿灼说。 阿灼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提醒道:“师父,你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碎掉的。” “我知道怪我。” 他垂下眼眸,苦涩道:“他本来可以好好的。” “凭借我的权势,只要我想,当初是完全可以保下他的。”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 如果我当时将他救下来,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屡次三番将他一个无辜的孩子给卷进来。 多好的人,被自己毁了个干干净净。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跟他的仇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活该一辈子溺在冬歉的影子里,后悔一辈子。 冬歉如果能活着该多好啊。 如果能活着来找他报仇,那也是好的。 自从上次去孤儿院见过院长之后,冬歉就经常被陆湛领着到各处去玩。 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段格外悠闲的时光。 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在此之前,冬歉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白家,能见到的世界只有那么大一点,所以对看见的东西都感觉很稀奇。 冬歉其实已经习惯缠着绷带生活了,但是陆湛告诉他,自己以后想怎么样都行。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冬歉还是随便遮了点口罩。 他的死亡可是全帝国直播的,要是吓到某个胆小的无辜路人就不好了。 冬歉跟陆湛来到一个小摊,那里摆放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大多是给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玩的,但冬歉一直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陆湛看着冬歉开心的样子,缓缓露出了笑容。 冬歉小的时候一直待在孤儿院,孤儿院的物资很是匮乏,给了别的孩子就没有他的份了。 冬歉不争不抢,不吵不闹,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像冬歉这样的孩子,其实大多时候只能眼巴巴地看别的孩子玩某个玩具。 孩子们的关系虽然还不错,但对于玩具,大部分占有欲都很强。 所以冬歉很懂分寸,一直都是默默地看着。 对于这样的孩子,院长有些时候会单独“开小灶”,私下里将冬歉叫到院长办公室,然后从身后偷偷摸摸地拿出一个小玩偶来,哄孩子开心。 冬歉那时候眼睛惊喜地亮了 起来,开心地抱着院长半天不撒手。 而这些画面,都被院长好好地记录在了那些录像中。 每晚,陆湛都忍不住去看,翻来覆去的看。 他非常感谢院长,给他留下了这么有价值的东西。 而现在,冬歉喜欢这些小玩意的心思也丝毫不减。 像是一个小时候没玩过瘾的孩子,所以长大之后会不断地补偿自己,实现小时候的遗憾。 他完全不觉得这样的冬歉是幼稚的。 相反,他觉得很可爱。 笑得这样开心的冬歉,非常非常可爱。 冬歉拿起鱼竿,将预感伸进池子里,吊起里面用颜料涂抹上五彩斑斓颜色的小鱼。 那么一点点小事,冬歉都觉得很有趣。 有趣极了。 须臾,他的鱼竿调转了一个位置。 鱼饵落在了陆湛的额头上。 冬歉玩心大起,撑着脸望着他笑。 此番景象,就像是陆湛被冬歉给钓上岸一般。 陆湛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脸上染上了一层绯色,看起来格外的不经逗。 店主原本正笑着看客人钓鱼,却无意间注意到了冬歉的眉眼,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不过又很快收住了话头。 不.怎么可能呢。 应该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现在冬歉的死在全帝国都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那孩子有多么漂亮,临死之前却遭到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他的两个孩子在看电视的时候一直哭,一直哭,懵懂无知的小女儿在看到冬歉在孤儿院的视频录像时还拉着自己的衣服说,“爸爸,他好可怜啊,我们养他吧,我们养他吧。()?()”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女儿说,这个哥哥已经不在了。 听说他死在一个冰棺里,每一滴血液都被冻结,这个人像是凝固冰雕一样,摔在地上,碎成了粉尘,找不到了。 所以,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些大人物多么会作践人啊,逮着这么一个手无存铁的孩子瞎折腾。 不过,普天之大,偶尔有几个容貌相仿的人其实也是常见的事. 与他相似的人还好好活在这世上,这反而让他的心中稍稍有些慰籍。 远处有一辆冰激凌车正在用传声器吆喝。 冬歉在这个世界很少吃冰激凌,一时之间被勾起了一些兴致。 白年不爱吃这东西,白家不可能单独为冬歉准备,又无用又麻烦,偶尔跟任白延说一说,他会带,但是他工作很忙,时不时地就会忘记。 所以从来没有吃过瘾。 对他来说,是两种欲望的纠缠。 想要继续玩玩具。 但是也想要吃冰激凌。 怎么办呢? 陆湛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微笑道,像哄孩子一般道:“如果两个都想要,在这里乖乖等着,能做到吗?ㄨ()_[(.)]ㄨ?ㄨ@?@?ㄨ()?()” 冬歉看着陆湛的脸,弯了弯眼眸:“这样会 不会太贪心了?” 陆湛说:“你的愿望,怎么会是贪心。” 陆湛一个人走向远处的冰激凌车。 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看不见了。 冬歉望着他消失的身影,随即缓缓垂下眼眸,继续瞧那些玩具。 楼上,有个还很年幼的男孩子在大声喊着店主的名字。 小家伙好像是不小心尿裤子了,哭着说撒娇说屁股好冷。 看着店主左顾右盼有些不知所措地样子,冬歉缓缓笑道:“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看店。”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个在全帝国直播的葬礼,大多看过这个直播的人都对冬歉心存善意。 所以爱屋及乌,也会对和他面容相似的人产生良好的信任。 店主看冬歉并不像是坏人,于是在男孩的哭声中,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了。” 冬歉温和地点点头。 店主离开后,冬歉意犹未尽地看着摊位上的小玩具,顺便算了算自己有多少零花钱。 陆湛确实是在很认真的领养自己,连零花钱都从来没有短过他,每天都给他的口袋里塞好多好多。 这感觉,感觉不像是领养,更像是在把他当成金丝雀。 倘若把这种话说给他听,他的脸应该又会红得熟透了吧。 就在这时,冬歉听到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疾驰而过的声音。 引擎剧烈转动,车轮滚在地上甚至碾压出一道明显的摩痕。 手中的鱼竿掉落在地上。 冬歉抬起眼眸,看见那声音的由来后,浑身僵住了。 一辆重车朝冬歉的方向急驶过来。 好像是星盗开的车。 原剧情里面貌似也讲过这样的事情,陆湛陪白年出来逛街的时候,遇见了星盗引起的骚乱,白年受到了惊吓,陆湛在解决这起事件后,哄了好久才将他的情绪安抚好。 现在陆湛不在身边,街上也没有什么人,那辆车的速度很快,见人就撞,现在自己周围没有其他人,那车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 冬歉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躲,准备用这个方式脱离这个世界。 在车驶来之前,冬歉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冰激凌车旁,陆湛听到了慌乱的逃窜声。 听他们的意思,是不远处的地方发生了恶性事件。 一个反社会的星盗在街道上不要命的开车,不管是谁,见人就撞。 那车是重型车,威力很猛,要是撞着谁了,基本没有命活。 陆湛的心脏砰砰直跳。 忽然想到了什么,陆湛的脸色变得惨白。 逃窜的人不小心撞在了陆湛的身上,来不及道歉,正要跑开,陆湛却用力拽住他的衣领,双眼赤红地看着他,用压抑到可怕的声音问:“什么地方?” “你说的那个恶性事件,发生在什么地方!” 那路人慌张地喘着气道:“还能是什么地方,光荣街啊。” 被陆湛钳制着,他卖力挣扎:“听说还撞 到人了, 不知道那个星盗有没有被制止住, 你就别跟我过不去了, 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吧。” 光荣街. 那不正是冬歉待着的地方? 陆湛放开了他, 整个人不要命地朝冬歉的方向跑去。 不.不要 心脏好像瞬间结冰了一般。 是啊,他怎么松懈了呢。 冬歉的情况才刚刚好一点,他怎么就松懈了呢。 冬歉才刚刚幸福一点,他怎么就松懈了呢。 腿像是被厚厚的积雪堵住,陆湛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耳边是急速的风声。 如果冬歉出事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有陆湛奔向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路上,他听见从光荣街那边逃过:“快点走吧,那边好像撞死人了。” “挺惨的,腿都被碾变形了。” 陆湛的心跳声渐渐掩住了他们的声音。 冬歉冬歉 不要冬歉。 好不容易才幸福一点。 好不容易才从白家那种地方逃出来。 明明很快就要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明明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去很多地方。 他说过要让他站起来的。 他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 离开时,冬歉的脸庞在他的心中浮现。 上一次,自己离开他,他就遭遇了不测。 为什么他还没有受到教训! 他踉踉跄跄的,心脏几欲滴血。 他绝望地想,如果冬歉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为他陪葬。 “陆湛!”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陆湛顿住了。 逃难的人群远远地隔着他们,陆湛缓缓转身,冬歉就在他的对面,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陆湛眼眶微烫,不顾一切地朝他奔来,伸手将冬歉抱在了怀里。 他看起来真的是吓坏了,就算抱住了冬歉,身体却还在轻轻颤抖着。 冬歉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着:“别怕,我没事.我没事。” 陆湛红着眼眶,后怕道:“我该死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冬歉,对不起.对不起.” “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冬歉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这不怪你。” “你只是去帮我买了个冰激凌。” “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没想到的。” 更何况,这其中也有他故意的成分在。 他只是没有想到,陆湛居然会紧张到这个地步。 倘若自己真的死了,陆湛又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 陆湛对他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这种感情究竟浓烈到了何种地步,他不知道。 他感知爱意的能力很差,他辨别不出来。 陆湛抬起冬歉的手臂,反复检查,焦急地问他:“有 没有伤到哪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冬歉摇了摇头?[(.)]???$?$??()?(), 无所谓地笑了:“放心()?(), 我一切安好()?(), 哪里都不痛。” 说来有趣,原剧情里是白年受到了惊吓,陆湛哄他,但是现在,哄人的人反倒变成了冬歉。 过了许久,冬歉沉默了一会,询问系统:【阎舟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放心,不会死的。】 冬歉松了口气。 好歹也是这个世界上重要的反派之一,死了就麻烦了。 十几分钟前,星盗驾驶的那辆重型车飞速向冬歉的方向的驶来。 冬歉几乎已经将它当成了脱离世界的良机,提前闭上了眼睛,还让系统提前开启了痛觉屏蔽。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将他拽了过去。 冬歉的轮椅被推开,他失去平衡,整个人被稳稳地接在一边。 紧接着。 冬歉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再睁开眼,阎舟的腿被卷入了车轮底下,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他眼睁睁地看着,在那一刻,阎舟的脸痛到扭曲。 阿灼在他耳边小声道:“美人哥哥,你等我一下。” 还没等冬歉反应过来,他就冲向了那辆横冲直撞的车,从高处跳下来,打开车顶,在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双腿钳住开车的星盗,将他勒到窒息。 趁着这个机会,他伸手去躲那星盗手上的方向盘。 这个孩子,果然被阎舟调.教的很好,各方面的能力都超越常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白年对他而言会是一个失败品了。 因为这场事故,街上几乎已经被吓得没有什么人。 路上的灰尘散去,冬歉坐在轮椅上,而阎舟则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趴在地面上。 这是冬歉第一次以这个角度跟阎舟对视。 比起现在的阎舟,曾经任人拿捏的冬歉现在看起来反倒更体面了一点。 他看着这样狼狈的阎舟,仿佛看见了那一天。 落日入血,那一天阎舟尚在襁褓无力挣扎的婴儿放在地面上,阴着一张脸,像是一个复仇机器一般,无情地踩断了他的腿。 可是现在,阎舟反倒成为了那个被碾断双腿的人。 复仇机器忽然生出了血肉,有了感情,这反倒让冬歉有些不能适应。 阎舟是帝国的议长,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拿捏着别人的性命。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可是现在,他却这么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冬歉反倒成了那个居高临下的人。 冬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心里有很多疑问。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存在的? 他发现多久了? 冬歉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动弹。 良久,阎舟像是终于蓄起了力气一般,缓缓抬起眼帘。 他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冬歉。 冬歉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阎舟想对他说什么。 心脏飞快地跳动着?()???#?#??()?(), 垂在身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他不知道当阎舟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后()?(), 又会对他做什么样的事情。 他还有利用价值吗? 不知道()?(), 说不定有呢。 他还会继续利用自己吗? 不知道()?(), 说不定会呢。 冬歉撑起自己的身子,转过轮椅,想要趁着阎舟最狼狈的时候逃跑。 可是阎舟却忽然叫住了他。 “冬歉。” 冬歉背对着他,动作稍稍凝滞了一瞬。 阎舟嗓音低哑,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 冬歉在视频上看过他在议会上谈判的样子,看过他满心算计的样子,也看过他在夕阳下无情转身的样子。 但是独独没有看过他现在这副模样。 听到他叫住自己,冬歉第一时间觉得自己不该停留。 他应该赶紧逃走的。 应该赶紧去到陆湛身边去的。 但或许是因为阎舟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了,冬歉犹豫了一会,还是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准备停下来听一听。 他坏心眼的想,搞不好是遗言呢? 看见冬歉为他停留,阎舟似乎开心了一点,他想说话,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咳出了淤血。 冬歉没有任何动作。 阎舟花了好大力气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缓缓道:“我知道,我对小时候的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全部都知道了。” “我也知道,现在无论我对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 冬歉微微蹙了蹙眉。 阎舟是吃错药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 冬歉始终背对着他,沉默着,没有回应他任何一个字。 阎舟注视着他,眼眸里盛着冬歉的身影,良久,他珍重道:“冬歉,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将你丢在那个地方。” 冬歉没有耐心在听他说下去,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阎舟顿住了,带血的手指缓缓蜷起。 “我” 他垂下眼眸,苦笑一声。 “我想说,对不起。” “被碾断腿,原来真的这样疼。” 阎舟已经被刚刚那辆车碾压至重伤,他的腿一直在流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休克。 而且,刚刚情形太乱冬歉没有看清,不知道阎舟的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伤处。 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说不定就死了。 就这样放任他待在那个地方,他说不定就死了。 一切都那么的熟悉。 十八年前也是这样。 阎舟将年幼冬歉丢在路上。 他心里都明白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婴儿就被来往的车辆卷进轮子里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或许下一秒,那孩子就不在了。 几个月前,阎舟将冬歉带到了任白延的必经之路。 他心 里也明白的。 说不定冬歉被任白延带回去后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说不定冬歉回去后就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可能性()?(),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什么也没做。 所以他活该的。 冬歉沉默地注视着这个重伤的男人。 阎舟似也知道冬歉在想什么()?(), 苦笑一声()?(), 嗓音是无尽的沉痛。 他说?()_[(.)]?1?#?#??()?(), “对不起啊。” “对不起啊,曾经让你那么疼.” 他说,“你走吧。” “别怕,我知道你不想让那个人知道,所以我谁也不会说,我见过你。” 冬歉垂下了眼睫。 同十八年前的阎舟一样,摆在冬歉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离开,或者回来。 只有这两个选择而已。 而冬歉也迅速做了决定。 阎舟注视着冬歉的身影,眼睛舍不得眨一下,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 因为或许下一秒就再也看不见了。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没有回头。 或许看起来有些残忍,但是他没有回头。 或许阎舟正在看着他,但是他没有回头。 你丢了我,我也丢了你,很公平。 冬歉的身影就在他面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然后,再次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果然,他不会回头,不会因为自己而回头。 因为那样太傻了。 冬歉可不是那种蠢人。 他当然不会留下来。 这样才对。 阎舟苦涩地笑了一声。 是啊,这点苦肉计怎么可能骗得到他。 他活该的。 从那辆车上平安下来后,阿灼匆匆来到了光荣街。 阎舟已经自己拖着身体来到了安全的地方,虚弱地靠着墙。 看到阎舟这副样子,阿灼抿了抿唇,立刻奔上去查看他的状况。 阿灼捂住阎舟流血的地方。 看起来很狰狞的伤口,血淋淋的,骨骼都跟着变形。 阿灼轻声问:“这样还能治好吗?” 阎舟无所谓地答道:“谁知道呢。” “治不好,也无所谓了,” “是我欠他的。” 他垂下眼眸,缓缓道:“仅仅只是这样,还远远没有还清。” “就当是送他一个礼物吧,希望他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后,心里能稍微痛快一点。” 阿灼抬起眼眸,惊异地发现,阎舟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现在的他,遭受了如此重伤的他,脸上居然是笑着的。 是啊,怎么能不笑呢。 今天是阎舟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太好了,冬歉还活着。 仅仅只是这个,就填补了阎舟空虚的灵魂。 只是这样,就已经是上帝对他天大的仁慈。 他不会说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任白延的。 阎舟是自私的人()?(), 他不愿意再将这个宝藏的存在告诉任白延了。 以前犯了错17()17?17$?$?17()?(), 为了报仇()?(), 将冬歉的行踪告诉了任白延()?(), 害他落入了那样生死未卜的境地。 以后不会了。 只要让自己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自己已经不配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那个孩子的话,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不管曾经过得有多么艰难,他都会找到的。 不然,他也不会仅仅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短短数日,就让他枯竭的灵魂再次复燃。 只是自己的骨子里永远是冷血残忍的。 他亲手熄灭了这株火苗。 那一刻,他想起了不久前冬歉离开时的决绝,那样的不留情面,那样的干脆利落。 以德报怨,冬歉不会做那样蠢的事情。 谁辜负了他,他得狠狠报复回来才痛快。 阎舟心想,他肯定是恨透了自己。 所以走得那样干净,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阎舟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 他知道冬歉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只要别人对他有一点点好,只要别人好好地将他养大,那个人就会成为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阎舟缓缓闭上了眼睛,悔意浓烈的快要溢出来。 他曾经有机会当这样的人。 但是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再也不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人担心,总之,老板的店好好的。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