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之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虽然他戴着口罩，把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是能看出匀称的身材。 手里拿着透明的药瓶，里面是蓝色的液体。 在他对面，一个人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他记得那双眼睛，是水鬼的眼睛。 “别，别杀我。” 堂弟的哭喊声淹没在大雨声中。 “可是你认得我，你为什么不是真死，而是假死？” 那双眼睛如锋利的刀尖。 “我不认识你，荣荣哥，我不认识你，放了我，放了我啊。” “呵呵，我放了你？几年前，你那禽兽不如的爹为什么不放过小英，那是你的亲姐姐啊。” 王荣戴着橡胶手套，手里是一年前匿名网购的百草枯。 他一直等着复仇的一天，都说七是一个轮回。 在小英进入到下了轮回之前，他想让小英看见这一天。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堂弟哭的鼻涕挂在脸上。 “你个傻子会懂什么，你只要记得是你爸做的孽，需要你们一起偿还！等到到了下面，别忘了找你爸报仇！” 王荣说着，捏开堂弟的嘴巴，把蓝色的药灌了进去。 看着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人，王荣一边倒着走，一边擦拭地上的痕迹。 他要伪装成这个傻子误闯看瓜的窝棚里，误喝农药的假象。 雨点落在雨衣上，哗哗作响。 王荣关上窝棚的小门，很是满意。 他脱掉手套，放进兜里。 准备回家之前扔进河里。 可刚一回头，愣在原地。 许浪满身满脸的雨水，站在外面。 “你怎么了？” 雨水加上河水声太大，王荣确定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细微的声音，扯着嗓子问道。 “王荣，你也是个王八蛋。” 许浪说完，一板砖打在王荣的头上。 “呜呜……” 一道鲜血从雨衣帽子里流出。 王猛倒地，痛苦的哀嚎着。 许浪推门而入，果然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堂弟。 他把比自己强壮的堂弟被在背上，走进了雨夜里。 事后回想，许浪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背着那么一坨肉走了那么远…… “滴呜滴呜——” 警车和救护车路过村庄，停在土路上。 许浪看着堂弟上了救护车，朝着警察叔叔伸出了双手。 毕竟把王荣脑瓜子拍出血这事得认。 在警车里，许浪快速供认了自己为了救人把人打伤的情况。 两名警察听完，朝着许浪供出的小窝棚走去。 救护车已经开走，许浪被左右夹着，在车里等待。 他的内心煎熬焦躁。 一边害怕堂弟醒不过来，一边害怕王荣抓不住。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对讲机里果然传来了声音。 【队长，窝棚地上只有一滩血，人不在。屋子里有呕吐物，我们正在取证。】 “我知道了，他水性好，肯定藏在了水里！” 许浪对着对讲机大叫。 旁边的民警疑惑的问道:“你说你把另一个犯罪嫌疑人打伤了，他又跳进水里了？” 警车开到河边，许浪带着银镯子走了下来。 大雨让河水变得浑浊一片，也涨了不止一米，别说是人了，胳膊粗的树枝都从上游冲了下来。 “你确定人会跳进水里？” 许浪也不确定了。 “我知道他家在哪里，我领你们去！” “在那之前，还是先排除你的嫌疑，先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吧。” 警笛声渐行渐远，挨着河边的草丛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三天后，许浪走出看守所大门。 旁边是来保释他的许父。 被他打伤的凶手还没找到，许浪无法被定罪。 也排除了他下毒杀人的嫌疑。 许父一言不发，拍了拍许浪的肩膀。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前，许浪跟着父亲走进了住院部。 在病房里看见了一脸宠溺的二娘。 她把手中的苹果切成一块一块，投喂到堂弟的嘴里。 堂弟一脸乖巧，真像是三岁小孩那般。 “警察通过网购记录找到了卖百草枯的那家店铺店主，他的店铺在半年前就因为卖假药被投诉倒闭了。” 许父看着堂弟。 “还好卖的是假药，保住了你堂弟的一条命。” 看着跟自己母亲撒娇卖萌的堂弟，许浪真想给卖假药的店主送上一面锦旗。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傻，嫌弃他的无理没教养。 可他不能让他死，他们身体里流着差不多血。 “王荣还没有抓到，二娘他们出院还是别回村子了吧。” 想起那只“水鬼”，许浪仍心生胆怯。 “我知道，我也不打算回那个伤心地了。” 经过堂弟一劫，二娘振作了不少。 “我让他舅舅帮我们在城里租了个房子，村子里贵重的东西也拿出来了。剩下点用了几十年的破铜烂铁，以后再处理吧。” 许浪忍不住给二娘竖起大拇指。 学会断舍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许父嘟囔道:“你小子也小心点，王荣那孩子从小体格就强壮，脑子也聪明，能文能武的。要是真记恨你，你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许浪拍着父亲肩膀。 “老许，你就放心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说，苍天有眼。” 许浪把褶皱的照片放在土屋前。 这里的木门已经被推开，家里不多的东西也变得凌乱不堪。 摇椅之上，不见那老头的身影。 只是仔细闻，才能闻到些许臭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在回天海市前，许浪想跟那个素不相识的妹妹做下最后的告别。 纸人纸马电视别墅纸钱摆放一堆，随着女孩的照片，烧成灰烬。 许浪不知道她和老头埋在了哪里，那也不重要。 因为灵魂总是会徘徊在生前最喜欢呆着的地方。 “我不知道烧这些东西能不能让你在那个世界好过一些，堂妹，今生没缘相见，当堂哥的不曾保护过你一次。下辈子如果有缘，我希望你可以过的幸福。第一个轮回，走好吧！” 酒泼在地上，许浪低头默哀。 许久，慢慢的抬起了头。 一阵秋风把纸灰和黄色的树叶吹散在树林之中。 不管怎么的，这是肥料。 许浪看着小屋前面光秃秃的树，心里说不出的悲凉。 秋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