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己选的路，爬都要爬完 这事儿听着像是一件美差，但也只是听着像是一件美差罢了。 往年苏德妃和白贤妃协同皇后娘娘一起操办选秀，倒也弄得体面风光，亓晟给的赏赐嘉奖大家也一块均分，今年却是由苏德妃一人去办。 这事儿办好是不可能的，只怕现在苏德妃后知后觉，早已经急得焦头烂额，只盼着别办砸就该烧高香了。 安知微顺着娴妃和苏采女的话捋清楚了利害关系，不由也对苏德妃产生了几分同情。 皇后娘娘向来体弱多病且先不提，白贤妃那肯定是见事情不妙，才突然甩锅给苏德妃的。 苏德妃这时候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原以为得了桩美差，结果在手里滚了几圈，反倒成了个烫手山芋。 “那选秀就好好选秀呗，苏德妃娘娘多费些心力，过些日子往宫里多添些颜色娇艳的小姑娘，如此看着也赏心悦目许多。” 娴妃脸上便露出一丝沉思，望着安知微的眼神开始不满了。 安知微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叫娴妃恼了，这可正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她说一遍两遍不愿承宠，娴妃兴许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说得多了，娴妃自会明白她的心意。再者说，后宫中不会说话的嫔妃即便承了宠，也不会有长久的风光。 娴妃即便是为了自己，也不会再用一个随时可能会牵连无辜的安知微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亭子里的气氛渐渐微妙了起来，苏采女低着头盯着裙摆上的柿蒂花纹，并不敢看安知微和娴妃之间的暗中较量。 娴妃看了眼安知微佯装乖顺却无知的模样，皱着眉道：“但愿你今日所说的这些话，将来想起来时不会后悔。” 安知微不由心中一动。 娴妃终于肯打消那个心思了。 这就对了嘛。 苏采女生得跟娴妃一般温柔体贴，扶持她去承宠伴驾，将来惠及整个储秀宫，岂不是皆大欢喜。 安知微抬眸浅笑：“娘娘放心，妾怎么会后悔呢。”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娴妃又道：“你既然替自己做了决定，那往后的路就你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倘若摔了，本宫也断不会再扶你一把。” 安知微晓得她这番话全然是顾着自己已逝姑母的薄面说的，当即眼眶红了一圈，压抑地应了声：“妾明白。” 道理她都懂，自己选的路，爬都要爬完。 总好过对着仇人强颜欢笑，甚至在仇人身下承欢...... 她做不到心中毫无芥蒂，亓晟杀了她就是杀了她，她可以选择放下和原谅，并不代表亓晟给她造成的伤害根本就不存在。 娴妃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看出来安知微全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争都不想争一把的性子，平时跟她闲聊打趣儿还行，一遇上正事，跟她也再没有多说了必要了。 “趁着苏德妃忙着选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应对吧。” 她觉得今天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心情也变得沉重了，于是起身走出了凉亭。 安知微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娴妃娘娘......” 娴妃回头看着她，略一挑眉。 安知微垂下头，揪着袖口有些迟疑，轻而又轻地道：“上回陛下赠给妾大氅御寒，但终究是御用之物，妾留在身边恐遭灾祸，所以想请娴妃娘娘代为还给陛下。” 娴妃微笑地说了声好，转身扶着锦薇的手走了。 苏采女也不便留下，将手里的暖炉还给了安知微，福了福身告退：“今日多谢婕妤舍了炉子给妾暖身子，妾定不会忘记婕妤您的好的。” 安知微摆摆手，笑道：“区区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采女再次垂头俯身，态度十分恭谨，道：“婕妤不喜人将恩惠挂在嘴边，但妾还是要记在心里的。” 安知微被苏采女这番态度弄得哭笑不得，飞快觑了眼快要踏进偏殿门口的娴妃，便笑了笑，不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了。 苏采女带着桑珠一走，亭子里就空了下来，就剩下安知微和芙蕖两人互相瞪了瞪眼，瞬间又变得无趣了。 安知微倒不是不想跟芙蕖独处，只是一跟芙蕖独处，就容易偏向侍寝争宠那一类话题，听多了也就厌烦了，甚至连芙蕖的人，安知微看多了也厌烦。 芙蕖见安知微脸色不太好看，便找起了话题：“婕妤可是要继续坐着？还是回屋去歇着？” 安知微坐回了椅子上，望了望四周白皑皑的一片，忽道：“你去找些五彩丝线来，我想打几根络子。” 冬日一过，春天就来了，她闲着正好打两根络子，做件披风送给娴妃，也算多谢她这几个月的照拂了。 芙蕖听了这话并未问什么，点点头就转身去找丝线了。 安知微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下来，捧着手炉扭头看起了雪景。 储秀宫每个角落她都熟悉得不得了，偏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陌生感，那些掩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一一浮现于脑海，很清晰，又很痛苦。 安国是不会下雪的，所以她第一次见到雪是在这储秀宫中，偌大的庭院中白茫茫一片，她拉着绿竹丢起了雪球，丢着丢着就丢到了不该丢的人身上。 随行的太监们都管那人叫陛下。 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被她用雪球砸了的人便是亓国皇帝，亓晟。 周围的宫女都惶恐不已，只有她大着胆子拉着绿竹走上前去，问道：“你便是我嫁的夫君？” 冰冷的空气中响起一声轻轻嗤笑，那是亓晟没见过这般胆大的嫔妃，嘴里发出的嘲讽。 那时的她，确实是胆大。 但也不是真胆大，而是压着心惊肉跳，故意装出来的无畏无惧。 安知微想着想着，眼角不由湿润了些，眼前的雪景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其实吧，她初到亓国时，只封了个充媛，位分不高不低，但总说不上是嫁给亓晟。 因为后宫之中，能有资格用“嫁”字的人只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才是亓晟名正言顺娶的正妻。 可她当时顾不得那么多，若她跟其他宫女一般只会跪地请罪，那也混不到后来的昭仪之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