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慌忙把华林扶了起来，我们几个合力才把他扛到了楼上。 下楼的时候，陈赤正眯着眼睛，嘴里叼着牙签，悠闲地唱着小曲。 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厌恶，但不便表现出来，匆匆把饭吃完，正待要上楼，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敲门的会是谁？难道，不是人？”我正在心里好生纳闷，陈赤咳嗽了两声。 “开门。”那语气，完全就像是在命令一个仆人一般。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正闭着眼睛，于是在起身的一瞬间对着他面前的桌子吐了一口唾沫。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体瘦削，像一根干柴似的人。他的衣着很是朴实，脚下蹬着一双前头破了洞的布鞋。 我问：“请问，你找谁？” 他说：“我，我，我想找人帮帮我，我娘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说：“你娘死了，怎么找我们？生病死的话好好安葬，凶杀的话就去找警察。” 他说：“这不是警察能解决得了的！”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回头望望陈赤，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呼声震天。 我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慢慢说。 他的喉头蠕动了几下，说道：“我是这附近山崖村里的。我们家里世代都是务农的，一直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和村里人家闹过矛盾、得罪过谁。可就是这样，两天前，我娘，我娘她……”说着，他忽然泣不成声。 我安慰他道：“你慢慢说，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他缓了过来，接着说道：“两天前，村子里一户人家盖房子，我去帮忙。我娘当时正在家里剁大白菜，说等我回来吃饺子。” “那天上午去帮忙的人也多，不到十一点，我就回来了。看门锁上了，我以为娘出去了，便自己开了门。谁成想，里屋的门却大开着。我跑进屋里一看，我娘正躺在地上，她的嘴巴张得很大，眼睛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就要龇出来了。” 说到这儿，他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眼神里闪烁着恐惧：“这，这时，她的嘴巴里吐出了一双黑皮鞋，它，它，就像是有人踩着它一样，我眼睁睁看着它自己走出了门……” 我一惊，心想，这事情的确有些玄乎，而且男人一直拉着我手，在恳求我。我看他那副可怜的模样，生了恻隐之心，当下就打算同他一起赶回去，可无奈，这必须同华林报告。 “舒服啊——”陈赤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把口中叼着的牙签一吐，看到茶馆里忽然多了个陌生人，不禁吃了一惊。 他跳起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这里也是你能随便进来的？” 我说：“是我带他进来的，他有事相求我们。”于是，我把男人的话又对着陈赤复述了一遍。 陈赤听完后，笑了笑说：“这事儿交在我手上，保证给你解决，只是，看你这寒酸样子，能出得起钱吗？” 男人说：“我求求你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们，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够就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钱，钱有的，你说多少？” 陈赤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嘴角微微上扬：“我呢，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是为了你的母亲，那你意思意思就行了。”说罢，他凑到了男人的跟前，伸出两个手指头晃悠了几下。 男人问道：“五百？” 陈赤冷哼一声，摇摇头。 “五千？”男人的上牙咬了咬下嘴唇。 “五……五万？” 陈赤哈哈大笑：“五十万！少一分都免谈。” 男人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陈赤在空中挥舞的五根手指。 见到陈赤这般对待男人，我心生怒意，直言道：“这事情，要先禀报林哥吧，你貌似没有这个权力私自做主。” 陈赤神色一变，两只眼睛瞪着我，继而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我是这个茶馆的元老，你一个刚来没几个月的小屁孩，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就是华林来了，他也得听我的意见！” 他这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一个声音：“我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赤登时僵住了，张大着嘴巴，可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他缓缓地转身，抬头向楼上望去。华林正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他。 陈赤有些生硬地说：“林哥，你，你醒了啊？” 华林依旧盯着他不说话。 陈赤辩解道：“林哥，我酒喝多了，刚刚瞎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华林没有理睬他，而是下了楼。他连正眼都没有看陈赤一下，径直走到了我面前。 华林伸出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问我：“这位兄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把男人的情况详尽地告诉了华林。 华林听罢，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说道：“按理来说，这事情，我们的确能够解决，只是，报酬，这个，是必须要有的。” 男人面若土灰，两片嘴唇颤抖着：“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吧！”说着，他两膝一弯，“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华林急忙把他扶起。 见状，我上前说道：“林哥，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的家里生活条件也并不好，五十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他这辈子都拿不出来啊！” 华林没有理睬我的话，他帮着男人掸去膝盖上的尘土。 “家里干什么的？”华林问男人。 “种地，世世代代都种地，从来没有做过一丁点对不起良心的事啊。” 华林望了一眼陈赤，又把头转向我：“报酬，我们确实需要，可是，这也要分人。不然，我们和强盗就没分别了。我想，这也违背了我当初创立茶馆的宗旨。” 说罢，他指着陈赤和我，说道：“这一次，你们俩，还有张绪一起去。” 陈赤急忙问道：“林哥，那这钱……”他话还没说完，华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赤便不敢再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