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糖睁开眼的时候。 视野满是柔和的金光,朦胧,不刺眼。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那片透明的玻璃天窗似乎被什么罩住,蒙上了一层降低亮度的罩子。 看不到天空。 一切都是柔和的,愉悦的。 被子很暖,床垫很软,让人觉着仿佛是躺在流动的画里。 她翻了一个身,放空几秒后。 她听到裴慕西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柔润悦耳,带着精力充沛的悠扬,刻意放轻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说的,好,我会送她回学校,没事,应该的,不麻烦的……” 这个语气,这些话…… 夏糖觉得自己大概猜到裴慕西在和谁打电话,嗯,估计是她妈担心到早上,实在放心不下就打来了电话给裴慕西。 以前也是这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妈就和裴慕西有了如此频繁的联系。 以至于在裴慕西没回来的那几年,夏糖都总是怀疑她妈是不是还和裴慕西背着她和裴阿姨偷偷在联系。 不然她妈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心态比她和裴阿姨都放得开。 夏糖竖起耳朵听着,却又发现没了下文。 她正觉着疑惑,就听到裴慕西的声音近了些,带着轻巧的脚步声,像是绕在耳朵边上似的, “醒了?” 两个字,飘近又飘远。 像是3D环绕似的。 夏糖从被子里冒出脑袋,视线往四周扫了一会,才在隔着玻璃窗的阳台上看到了裴慕西的身影。 南广的天气经常性的四季如夏,今天也是如此,只是早晚有些凉,但现在应该将近中午,烈日当空。 裴慕西在浇花,神情专注地凝视着那盆已经过了花期的绣球花,似乎要仔细观摩每一个叶片的生长情况。 她穿着一身黑,便显得本就异常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针织衫的扣子敞开几个,胸骨单薄,里面的白色内搭过分修身,勾勒出起伏的绵软弧度。 夏糖从被子里钻出来,趿拉着床边的拖鞋,走到阳台那边,打开那扇玻璃窗,于是金灿灿的阳光便从裴慕西身上晃到了她身上。 “这是我那盆绣球花吗?”她好奇地问。 裴慕西没抬眼,漫不经心地答, “不是。” 出乎意料的答案。 夏糖怔住,没反应过来。 裴慕西又看她一眼,上挑的眼尾扬了扬,哄小孩的语调, “它现在不是我的了吗?” 夏糖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知道了,它现在是姐姐的。” “嗯。”裴慕西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瞥向夏糖,“那你的呢,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去,还要继续放在我家,每次过去照料,不麻烦吗?” 她指的是裴斯云那里。 “啊?”夏糖眨了眨眼,刚清醒过来的眸子还带着几分朦胧,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回答她的问题, “不麻烦。” 是猜得到的答案。 裴慕西指尖动了动,又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糖走过来,趴在栏杆上,眯起眼睛感受着温热的风,语气轻松地像小孩, “我猜它会更喜欢那里。” “就像我也一样,我也很喜欢姐姐的房间。” 其实这里的风景很好看,特别是从阳台往下看,能看到院子里停着的两辆车,远处那些设计感极强的房子,道路两旁的葱绿树木……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幅画。 裴慕西找了很久才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边角处,找到这么一个似乎能容纳一切的地方。 至少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这些的时候。 心情也会多几分惬意。 甚至会觉得可以在这座城市多停留上几天。 夏糖似乎也为能够这样的风景感到开心,摇晃着脑袋,轻轻地哼着歌,是一首她小时候就爱哼的歌,没想到现在也仍然还记得起这个曲调。 是悦耳的。 少女的软轻语调,搭着惬意的风,悠扬的歌。 裴慕西听了一会,等夏糖哼歌的间隙,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的房间有什么好喜欢的?” 夏糖停顿了几秒,歪头看她,蓬松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毛绒绒的,“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在那里的时候,会觉得很放松?” “所以我觉着那盆花应该也是。” 这真是一个过度信任的答案。 让人产生联想的答案。 裴慕西的手抖了一下,于是水溅了出来,路过枝桠,喷到她胸前,她低头盯着被沾湿的衣襟,皱了一下眉。 抬眼却发现夏糖的视线似乎停留在上面。 没有攻击性。 却过于直白,过于纯粹。 仿佛黏着在她身上,完全无法移开。 裴慕西有些不自在,放下花洒, “我去换衣服,你去洗漱,早饭我给你热,醒酒汤煮好了,也给你热一下。” 她的话有些多。 夏糖倏地抬起头来,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红着耳朵尖尖,“噢噢,好,我知道了。” 裴慕西“嗯”了一声,从阳台出去。 路过夏糖。 肩膀擦过少女柔软的肩。 一瞬间的相触。 到房间换衣服的时候,那处皮肤似乎还在发烫。 裴慕西揉了揉肩。 指尖却莫名染上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轻叹口气,换了衣服出去,给夏糖热好早饭,当着尽职尽责的邻居姐姐,热好醒酒汤,配上一个陶瓷勺子,上面还有一个可爱的草莓。 她从不用勺子。 可夏糖需要,于是她翻出了这个勺子。 夏糖用得开心,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喝着,很有教养地鼓着腮帮子吃着早饭,像一只受了高等教育的小松鼠。 “姐姐,我刚刚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看到那本漫画了。”夏糖突然说。 裴慕西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别噎着,这个流沙包还不错。” “嗯嗯。”夏糖点点头,费力地多嚼了几下,才把嘴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很乖巧地示意她有好好听话。 “是我那本吗?”她嚼完了又问。 真是依依不饶。 裴慕西半撑着脸,疲惫地轻阖了一下眼皮,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是。” 夏糖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裴慕西觉得有些好笑,把水杯推过去,将这个话题跳过去,“头疼不疼?” “不疼。”夏糖摇头晃脑。 裴慕西轻抬眼皮,心不在焉地问,“我看你昨晚醉得挺厉害的,怎么头还不疼?” “啊?”夏糖僵了一下,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声音变小了许多,带着几分气音,有些含糊, “有吗?” “还好,可能是有一点疼,但是我刚刚在阳台上吹了好一会的风,所以就感觉……”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吞吞地说, “不太疼了。” “是吗?”裴慕西发现夏糖的眼神有些闪躲,可她没能明确这层闪躲背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