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渐渐消失了,他也盯着顾十八娘的眼。yueduye.com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侍女带着几分惶恐退开了。 顾十八娘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不走,也躲不掉。”顾渔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顾渔,但是…” 他倾过身来,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顾十八娘的小巧挺翘的鼻尖上,他的手指跟她鼻尖的温度一样,都是不带一丝热气。 “别把老天爷做的事安到我头上……'’他低沉声说道。 顾十八娘看着他,紧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顾渔收回手,站直了身形,再一次抬起下颌,“再者说,你哥哥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费心…” 他的眉梢带着满满的飞扬的骄傲,他是状元,他是皇帝钦点的状元,他是皇帝带着惊艳以及毫不吝惜的喜爱钦点的状元。 朕要是有你这群一个儿子该多好…这是一个皇帝,天下至尊的皇帝带着和蔼的笑对他说的话。 顾海,一个连一甲都没进的二甲尾生,一个不懂大势,不知进退的莽生,有什么资格值得他多看一眼,值得去费心算计? “瞧,他不用谁算计,自己就能赶着去送死…”他含笑说道。 “你为什么不提醒他,你为什么不提醒他,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顾十八娘看着他,几乎将嘴唇咬出血。 顾慎安话里话外的疏离,顾渔阴阳怪气的态度,明明是三个再亲不过的亲人,在哥哥眼里却是不能亲不能近,偌大的城,他一个人,他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无父相依,只要你们提点一下,哪怕多问候一下…… “我为什么要提醒他?我为什么要帮他?”已经转过身的顾渔闻言猛的转过身,他的脸色阴沉,带着浓浓的恨意,凑近顾十八娘的耳边。 他们离的很近,能互相看到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 顾渔低声说道:“…十八娘,你去问问你的哥哥,让他自己问问自己,他能进族学,能中解元,能随便读书也能读出个郡王同窗,是因为什么?” 顾十八娘闻言一怔,旋即神色大变,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然和尚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顾渔却并没有在意她的神情。 “你的哥哥是什么样的资质,他自己最清楚,我也清楚,十几年来,你哥哥都是一个鲁钝未开的木头,就连你父亲去世都没能让他提起读书的兴趣,在老族长未去世前的年节,他来家里后更是连书都不看了,怎么短短的几个月,再次回到建康,他就变了个人一般,想读书也会读书也读好书了,这该不会仅仅是因为老族长给了他一个进族学的名额,他就突然开窍了吧?”他的话速很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然后站起身子,带着几分冷然看着顾十八娘,‘顾十八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顾十八娘被惊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竟然是他猜出来的… 不过,他只是将一切放在顾海身上,并没有提到自己怀疑到自己,看来那老和尚真的并没有给他说什么… “后来你们家就好运连连,就连你随便捡个师傅都是个名头如此大的…”顾渔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你们的好运是哪里来的?’ 顾十八娘已经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后又走一身冷汗,这小子竟然能察觉到如此地步,竟然能猜出他们有问题,幸好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顾海身上,并没有注意自己,这等荒诞之事本无凭证,就算顾渔察觉不对,但也不是只是怀疑而已。 顾十八娘吐出一口气,释放惊惧,旋即一股怒气升起。 怎么来的?吃苦吃来的,血的教训得来的!你们只看得到哥哥成绩飞涨,谁看得到他夜夜不眠呕心沥血一日当做十日用,你们只看到我们走的看似平步青云,谁看得到其中多少波折漩涡,一家人小心谨慎。半步不敢掉以轻心… 除了我受天保佑重的生命,我们还有什么天赐的好运气! ¨好啊,你们自己挣来的?”顾渔一声轻笑,“好啊,那就祝你们再次挣得好运,骨肉不分离,官运依旧畅通…” “那你就等着看吧。”顾十八娘芝沉声说道,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一上车,她就靠在车壁上,闭上了双眼,马车摇摇晃晃只让她倦意层层涌来。 不行,现左还不能睡! 顾十八娘睁开眼,拔下头上的银簪恨恨的扎在腿上,一点殷红很快蔓延开来。 疼痛让倦意很快消退,大脑又恢复清明。 方才顾渔的话让她吓了一身冷汗,但也无意中给她指明了一条路,一条可能唯一能让他们躲过这次厄运的路。 顾渔说,随便读书也能读出个郡王同窗,郡王。 文郡王! 顾慎妥是靠不上了,要是能救早就救了,当然也不能说他就是见死不救,从这短短一夕的接触看,这个大叔伯要比:家里其他人态度好的多,至少没有流露丝丝毫厌恶顾海无事生非引祸上身,眼中是真切的关心以及无奈。 顾十八娘相信他会在其中周旋,想办法捞出顾海,但前提是缓,如今皇帝也好朱大人也好,正在气头上,最明智之举就是避其锋芒,慢慢的运作… 这是最可行的办法。 但顾十八娘等不及,相比于担心有什么不好的判决下来,她更担心的是顾海的身体。 大牢,受刑,无一不展示命运正在狰狞的狂笑。 就像一张巨大的手掌,就算他们挣破囚壳得以展翅翱翔,它也只需轻轻一翻,便如五岳压顶顷刻颠覆。 而这个文郡王怎么样,他可以将他们轻轻一托,选出生天吗? 能不能暂且不说,目前最关键的是,他会不会救,愿不愿救。 第135章相助 顾海也说了,那次助他进云梦书院,显然是凑巧之举,并且人家根本没打算接受他的谢意,一则不屑,二则像他此等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接受一个人的谢意,也要看这个人够不够资格。 可以想象,如果当时顾海没有考贡士,文郡王是不会给他再见的机会,今生今世他们就不会再有相交集的时候,更别提扶助了。 这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感情,更何况贵如郡王的人。 她的心忽悠悠的沉了下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文郡王有心相救,早就救了。 马车猛的停了,彭一针小心的掀开车帘,正好与顾十八娘双目相对。 他似乎吓了一跳,“没睡会儿?” “彭先生。”顾十八娘不眠不休几夜的双眸泛起红光,“你帮我打听个地。” 她说这话,侧过身来,在彭一针耳边低语几句。 彭一针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哥哥曾得他举荐进云梦书院。”顾十八娘低声说道。 彭一针这才恍然,不过旋即又皱眉。 “不如回去问问顾老爷?”他低声提议道。 顾十八娘摇摇头,伸手往前一指。 彭一针随着她的手指看去,见是一片繁华酒楼,人来人往车马不断。 “这里是人流最杂,消息最灵通的地,打听这个贵人,不是什么难事。”彭一针脸上又露出笑,嘱咐小厮看好小姐,自己颠颠的去了。 不多时彭一针高高兴兴的回来,吩咐调转马头,向宿安城的西北角驶去。 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去试一试就知道了,顾十八娘靠在车厢上,不眠不休的双眼已经红丝布满,苍白的嘴唇裂出丝丝红线。 哥哥的事是因为触怒了当朝权利最大的朱大人,但朱大人再大,也是臣,同样为臣的人中已经没人能够压制住他,但君则可以,不管是现在的君王,还是未来的君王。 但是,她真的能够见到这位具有皇族血统的贵人吗? 如果他肯见自己,那事情就有希望,如果见都不见,那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在这位贵人眼里,根本就是无旧情之念,只有利益之用。 “十八娘,到了。”彭一针的声音从外传来。 顾十八娘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路旁座落着一个气势恢宏的府邸,朱墙明瓦相围,武装禁军相护,单看这守卫,不用其他标识,就表明了这里主人的身份是个皇族。 “什么人?这里不许停留,速速走开。” 顾十八娘刚跳下车,就见无数杀气笼罩过来,不远处,四五个禁军手握腰刀厉声喝道。 彭一针不由停下脚,在这等气势前微微有些怯意,却见顾十八娘越过自己,步履从容的向那禁军而去。 大人,小女建康府仙人县顾氏,名湘,希望求见郡王爷,有劳大人通传一下……”顾十八娘在那些禁军面前施礼说道。 对于这小姑娘异于常人的胆子,禁军们没有丝毫动容诧异神情。 “郡王府邸,只有郡王召见之令,无通传之礼!”禁军们沉声说道,再一次挥动手中腰刀,“速速退去。” 果然皇族身份,非同一般,顾十八娘的心沉了下去,且不说人家见不见,怎么让人知道自己求见就是个问题。 顾十八娘站了一刻,抬头望了望那朱红大门,恍惚觉得自己又站在仙人县学堂外,正被三个不良学子纠缠,而那个少年翩然而至。 “呔!”禁军的低喝将眼前的虚影击碎。 “走吧。”顾十八娘转身。 这里是京城一处豪华幽静的园林客栈,顾十八娘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彭一针掌管,住哪里吃什么,她一概不操心,让走就走,让吃就吃。 下了车随着店家的指引径直进了屋子,其间所视无物。 跟在身后的小厮和彭一针则张大了嘴,一副乡下人进城的神情,一路走来眼睛都看不过来。 “先生,你找的这地方真是跟神仙府似的……一定很贵吧?”一个小厮揉了揉脸,对彭一针低声道。 这一次总共带了两个小厮,兼做车夫,一个唤作阿四,一个唤作邓二,是顾十八娘最早采买的家人。“少爷出了这么大事,用钱的地方还多呢……”邓二在后嘀咕一声,带着几分不满。他的年纪稍长些,考虑的事要多些。 “不是我定的……”彭一针忙摆手说道,“你忘了,咱们在顾老爷门前等着时,两个人递给我一封信……” 他说着拿出来,晃了晃,“……写着这里的地址以及房间,并且注明一切费用已付。” 阿四和邓二吓了一跳,“还有这好事?谁这么好心?难道小姐在这里还有亲戚?” 彭一针抖开了信,指着落款上鲜红的一个圆印章,写的篆书,两个伙计根本不认得。 “宿安药行会。”他低声念道。 两个小厮恍然哦了声,便一扫担忧,露出笑脸,但想到此时的处境,又愁眉苦脸起来。 砰的一声响,顾十八娘走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 被关在屋外的三人对视一眼。 “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阿四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 “恩。”屋内有声应道。 三人立刻吩咐伙计将清淡的饭菜上来。 “十八娘,你好歹先眯一会吧,都好几天没合眼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受得了……”彭一针隔着门轻声说道。 “恩。”屋内依旧答道。 彭一针摇摇头,冲两个小厮做个无奈的神情。 自从踏上前往京城的路开始,顾十八娘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奇怪的木木的状态,让她吃她就吃,喝就喝,下车,走路,皆自如,但就是似乎整个人魂游天外,抑或者说全副精神只集中到一个念头上,其他的什么事什么人也好,都被她自动摈弃隔离了。 亲戚大官也见过了,顾十八娘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彭一针带着两个小厮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得安生吃饭,然后各自蹲在屋子里,竖着耳朵看着顾十八娘的屋子。 “都警醒着陆点……”彭一针小声嘱咐他们,冲顾十八娘屋子里努努嘴。 遭遇此等大变,万一想不开…… 两个小厮郑重点头,每隔一盏茶时间就到顾十八娘屋子前转转,直到华灯初上顾十八娘也没有出来,屋子这里静悄悄的陷入一片黑暗中。 此时的刑部天牢里,没有日夜之分,永远都笼罩在一片幽深之中,沿着肮脏的甬道一直走下去,责打声哭喊声幽泣声渐渐的消失,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低沉的脚步声伴着一点星火亮起来,似乎从地下冒出一般的狱吏恭敬的站在那点星火前。 “大人。”他低声躬身问好。 这点点星火在幽暗中闪烁,起不到丝毫照亮的作用,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他怎么样?”星火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低沉,因为刻意的压低听起来有些模糊。 “大人放心,虽然尚不能起身,但已无大碍。”狱吏带着几分小心答道。 天牢里又陷入一片死静,接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向一个牢房走去,他走的很轻,似乎是怕惊醒里面的人。 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