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仍旧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husttest.com 朱世英慢慢走到她面前,用右手慢慢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婉娘,你累了,回房歇息吧!” 章佳摇了摇头,依旧不动。 朱世英轻轻叹了口气:“宸哥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何苦如此?” 章佳眼睛忽然睁大,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喃喃道:“宸哥死了,我怎么办,留下我怎么办......” 朱世英俯下身:“没了宸哥,你还有安哥......” “那个贱人生得儿子,我才不要。”章佳忽然爆发,积累了一天的悲伤尽数转为了怒气,把它完全发泄了出来。 朱世英脸色微变,他压抑了一下自己的不快,握紧了章佳的左手,轻轻道:“既然你不喜安哥,等落锦有了儿子,也可以抱到你膝下。” “你舍得吗?”章佳一改从前的温柔贤淑,尖酸刻薄的问道。 朱世英抿了抿唇:“你是嫡母,由你教养庶子,是应该的。” “可你过得了落锦那关吗?她舍得吗?”章佳此刻就像是一只困在牢笼里的猛兽,逮住机会就咬,而且毫不松口。 朱世英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缓缓站起了身。 章佳却不放过他:“现在你的心里恐怕就只有落锦一人吧,宸哥死了,她的儿子将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承继你的爵位。” 章佳现在只图痛快,她什么都没了,娘家的依靠没了,儿子也没了,她现在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即便有一个王妃的空名号又如何,她还是觉得空虚,觉得寂寞。 空虚和寂寞死死的吞噬着她的理智,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朱世英面沉如水:“落锦是你的人。” 章佳反驳:“等你将她扶为侧妃,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吗?” 朱世英不说话了,他转身向外走。 章佳冷冷道:“王爷理屈了吧!” 朱世英迈出的右脚明显的顿了顿,但他还是忍住了,转身出了厢房。 章佳很快病了,朱世英却没有再来上房看她。 秋风吹动起微微发黄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章佳半靠在软枕上,由素心服侍着喝粥。 喝了几口,章佳就摇了摇头,素心只得将碗放下,侍候她漱了口,又倒来一盏清茶。 茶香清远,章佳咽下一口茶汤,只觉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怎么都冲不下去,她吩咐素心:“去给我沏一碗暗香汤。” 素心做为难色:“暗香汤要用的材料已经没有了。” 章佳漫不经心:“去找落锦要一些。” “落锦她还没有回来......”素心小心的斟酌着言辞。 章佳轻轻嗯了一声:“还没有回来。” 素心不敢应答,生怕章佳将怒气撒到自己身上。这些天,章佳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稍有不顺心,便将气撒到她们这些下人身上。 房中一阵沉默。 忽然,房外传来素云的问好声:“绣姨娘。” 素心马上看向章佳,章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素云的声音。 “王妃好些了吗,我炖了一些滋补的汤水,给王妃尝尝。”绣梅的声音很温柔,很平静。 素云掀帘走了进来:“王妃,绣姨娘来了。” 章佳嗯了一声:“让她进来。” 很快,穿着家常衣裳的绣梅走了进来,身后的一个小丫鬟端着炖好的枸杞雏鸽汤。 素心忙给绣梅请安,绣梅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向章佳行了礼,“王妃的身子好些了吗?” 章佳淡淡的点了点头:“好些了。” 绣梅从小丫鬟手上接过一碗汤水,轻轻道:“王妃也不要太难过了,宸哥的事也不是您的错。” 素心让开一些,绣梅坐在床边,当着章佳的面尝了几口汤水,然后呈给章佳,轻轻道:“王爷还年轻,绣梅以后还可以再生,如果是儿子,还可以交给您教养。您说是不是?” 章佳有些空洞的眼睛有了些光彩:“你说的是。” 绣梅将汤水端到她面前,轻轻笑了笑:“这汤最是养人,王妃可要好好的保重,以后才能抱养绣梅的孩子。” 章佳便尝了几口:“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忠心的。” 绣梅轻轻笑了笑,回头挥退丫鬟们,“我和王妃还有话说,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很快鱼贯而出,房中只剩下绣梅和章佳。 章佳闭了闭眼:“你有什么话要说?” 绣梅笑得轻柔:“王妃,上次的毒是我下得。” 章佳淡淡嗯了一声,继而睁开眼:“你说什么?” 绣梅笑道:“我说您上次中的毒,是我下得。是落锦替我瞒了下来,嫁祸给了蕊姨娘。” 章佳有些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 绣梅笑道:“我没有胡说,落锦看我可怜放过了我,让我转嫁给了蕊姨娘。” 章佳忽然醒悟过来:“为了宸哥?” 绣梅极缓极缓的点了点头:“对,为了宸哥。自他被抱到上房,您一次也没有让我见过他,我恨您。” 她说的轻描淡写,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章佳却从骨子里涌起一股寒气:“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刚才给我喝的汤里......” 绣梅轻轻的点了一个头:“王妃猜的不错,那汤里的确被我下了毒,而且是剧毒。” 章佳指着她,语音颤抖:“可你自己也喝了不少。” 绣香轻松的笑道:“因为我自己也不想活了啊!” 章佳向后微退,张口要喊人,绣梅极轻柔却又极快的捂住了她的嘴,轻笑:“王妃,没用的,我下得是砒霜,而且份量不少。” 这话刚刚说完,她的身子就颤了颤,脸色很快发白,嘴角两旁甚至有了血迹,她一手捂着章佳,一手指着自己的嘴角,轻轻道:“看到没有,这毒发作的很快,很快......” 章佳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软倒在床边,最后瘫在地上,吓得大叫:“快来人......” 刚说了三个字,她就觉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攥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胃里翻江倒海,无法形容的痛楚淹没了她。 等素心和素云听到声音冲进来时,章佳已没了气息。 绣梅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将自己和章佳送到了地下去陪伴宸哥。 作者有话要说: 18:00还有一更。 ☆、七十五章 难产 章佳和绣梅身死的消息传到陆媛耳边时,陆媛距离自己的产期不到一个月了。 时近隆冬,京城已下了两场大雪。 陆媛早已取消了去外面散步的习惯,只在屋里转上几圈,便继续回来半躺在软榻上。 接生婆和奶娘都是她自己安排的,都是非常本分老实的人。 本来,别院有一个适合的媳妇自荐来做奶娘,但是陆媛委婉的推拒了,她对别院的人还是不够相信,宁愿从外面选一两个老实本分的人。 陆献凯和苏青箬早已经搬离别院,但陆献凯时不时的还会回来看看她。 陆媛知道他现在忙得很,为了重获官职,一直在联络之前的同僚或同年,每次他来时,总会念叨一番,让他注意身体。 临近陆媛的产期时,陆献凯终于谋上了一个六品京官的缺,虽然比起从前差得太远,但陆媛却有信心,她的父亲一定能够重新登上原来的高位。 因为新帝现在已经开始放逐忠心于先帝的大臣,而逐渐提拔忠心于自己的人。 陆献凯现在来往的大臣,便是新帝新近提拔起来的人。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陆媛上午给朱世英写了一封信,告诉他父亲重获官职的事,下午,陆媛喝了一碗双色鸡丸汤,还没有坐上多久,就觉有一种要下坠的痛楚,知道是要发动了,忙吩咐铃儿去将厢房住着的接生婆请过来。 接生婆五十上下,姓刑,是这一带最有名的接生婆,半个月前就住进了别院,只等着陆媛肚子里的动静。 铃儿去请她时,她正坐在炕上与几个粗使婆子闲谈,听见陆媛发动了,她忙忙穿好鞋,跟着去了上房。 陆媛已被扶进了侧室,脸上全是因为痛楚而冒出的冷汗,金萱在旁陪着她,拿出帕子擦她脸上的汗水。 刑婆子进了侧室,摸了摸陆媛的肚子,问了问情况,说道:“少奶奶,还早着呢,有这会儿功夫最好再吃些东西,一会儿生产的时候也有力气。” 陆媛白着一张脸:“铃儿,去让厨下给我煮一碗鸡汤面。” 刑婆子又加上一句:“再冲一碗红糖水,里面卧两个鸡蛋。” 铃儿应了,一炷香后,一碗喷香的鸡汤面放到了陆媛面前。 刑婆子咽了咽口水,陆媛留意到了,随即吩咐铃儿:“昨儿刚做的几样点心拿出来给刑妈妈尝尝,再沏一壶好茶。” 刑婆子忙道:“啊呀,这可不敢当。” 陆媛勉强笑道:“反正时间还早,就当给刑妈妈打发时间。” 刑婆子便扭捏着坐下了。 陆媛忍着痛楚,将一碗鸡汤面吃得一干二净。 金萱又将红糖水端到她面前,陆媛看着红糖水里卧着的两个鸡蛋,微微皱眉,但是为了生产,她还是就着糖水将两个鸡蛋吃光,压下那种恶心的感觉。 冬季,天黑的极早。 申时末,夜色就降了下来,侧室内不时传来陆媛压抑的呼痛声,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 刑婆子脸上都是汗,铃儿给她打下手,不时问道:“刑妈妈,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刑婆子叹口气:“少奶奶这胎恐怕是难产。” 又痛又累的陆媛差不多已经昏迷,但是这句话很快让她清醒了过来,“金萱”,她低低唤道。 金萱忙握住她的手:“姑娘,我在呢!” 陆媛的声音极嘶哑:“快去请大夫和我父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