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的到来,从关珩在餐桌上的“饮血”,到他们的谈话,再到所有人的态度,他意识到大家都不再有所隐藏。 见宁秋砚还站着,凌医生又礼貌地说了一句:“关先生在里面等你。” 宁秋砚“哦”了一声,来到紧闭的双开门前,推开了。 这个房间依旧是熟悉的昏暗色调,所有的窗板都闭得死紧,不透一丝自然光线。 宁秋砚有一点不适应明暗变化,但听见关珩的声音说:“把门关上。” “是。”他吓了一跳,依言转身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很安静,宁秋砚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关珩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在适应房间的亮度以后,他才看见坐在黑丝绒高背沙发里的关珩。 关珩这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睡袍,几乎和昏暗融在一起,只有脸庞、脖颈和手指,白如冷玉。 这让宁秋砚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和现在很类似。 “关先生。”宁秋砚打了招呼,“早。” “过来。”关珩用的也是和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的口吻。 宁秋砚一步步走了过去。 关珩不再假以辞色,和昨晚谈话时一样开诚布公,他向来不屑于伪装,现在更是非常直接:“跪下,低一点。” 关珩坐着,宁秋砚不知道怎么才能更低一点,只能依言半跪在了关珩面前。关珩坐过来了一些,垂眸看着宁秋砚的脸:“脱衣服吧。” 宁秋砚轻轻一颤。 这和他上次在拼图室主动脱衣服时完全一样,关珩不需要他的“献祭”,而是需要他正面面对事实,再心甘情愿地履行协议。 是的,履行协议。 关珩的语气中不带任何狎昵轻浮,几乎是有些冷淡地,说着吩咐性的字眼。 宁秋砚穿了一件圆领套头毛衣,他垂着睫毛,听话地抓住毛衣的下摆往上,短暂地露出了起伏急促的小腹。 他不敢抬头看关珩的表情,只知道自己的脉搏跳得非常快,关珩肯定听到了,因为他一脱掉衣服,关珩便说:“宁秋砚,你很怕。” 还说了让宁秋砚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话。 “上次的勇气呢?” 宁秋砚:“……” 宁秋砚里面还穿着一件T恤,领口要大很多。 关珩的手指触在领口的边缘,触在他的皮肤上,是微凉的。宁秋砚立即闭上了眼睛,浓黑的睫毛剧烈抖动,这次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领口被微凉的手指拉得更开了一些。 关珩没有怜悯心。 他的气息离得很近,宁秋砚听到他在耳边说:“……好了。我会尽量轻一点。” 和手指同样冰凉,但更加柔软暧昧的触感,出现在了宁秋砚脖颈的皮肤上,很轻,也和语言一样温柔。 那是关珩的嘴唇。 宁秋砚跪着,关珩比他高大很多,以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自上而下俯身将他包裹。 那属于关珩的木调淡香铺天盖地,几乎让宁秋砚溺毙其中。 像雾桐的雾,渡岛的雪,寒光凛冽的刀。 一种刺痛,伴随着麻痹感清晰地从颈侧传来。 以及尖齿刺破皮肤的声音。 第31章 那个瞬间,宁秋砚心中蔓延上一层正在被猎食的恐惧,它来自心底深处,是猎物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关珩正在吸他的血,他们离得这样近,他能感觉到关珩有力的手指正扣着他的后脑勺,能感受那指腹的微凉温度,也知道关珩冰凉的发丝正垂落在他的颈侧。 更能清晰地听见,他体内的新鲜血液正在进入关珩的食道。 “咕咚。” 吞咽的声音。 宁秋砚完全无法动弹,不过他不仅完全没有想逃走的念头,大脑甚至还在这样的惊惧中隐隐地产生了愉悦。 可耻,荒谬,却又有不可否认的快感。 不知是来自于他的内心,还是来自于吸血鬼的毒素麻痹。 所有的感觉都朦胧,视线也迷茫。 但过程短暂极了,好像只有几秒钟,就停止了。 也有另一种可能。 宁秋砚认为或许和上次一样,是他的感知出现了问题,因为被吸血,所以有两三分钟的断片。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关珩那双幽黑的眼睛。那墨一般的瞳孔中央萦绕着一圈深红色,不再像以前一样若隐若现,只有离得这般近才可能看清楚。 宁秋砚看清了那眼神中因嗜血而起的狂热。 他视线稍微移动,掠过关珩高挺的鼻梁,苍白的面颊,来到关珩的嘴唇。 那稍显冷淡的薄唇上染了鲜红血迹,一对尖而雪白的小点从上唇边缘露出,是关珩的尖齿。不,仔细看的话是并列的两对,一对较长,一对较短,长的那一对用来刺穿猎物,短的那一对则用来固定猎物,以便更好地汲取血液。 “呼,呼。” 呼吸的声很粗重,宁秋砚花了一点时间,才认识到那呼吸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关珩并没有在呼吸。 像他这样的生物,如果不是故意模仿人类,那么几乎可以做到绝对安静。 宁秋砚身上起了一些黏腻汗意,胸膛正在急剧起伏,但身体还是麻的,四肢都很软,脑子也不是非常清楚,好像还没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昏暗的房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气氛暧昧。 他们对视着,关珩的手没离开宁秋砚的后脑勺,大概是因为关珩知道,只要他一放手,这个人类就会马上瘫软在地。 “不要怕。”关珩将宁秋砚打横抱起,“结束了。” 宁秋砚的心跳得非常快,他身体没有力气,不能搂住关珩的脖子保持平衡,只能下意识地往关珩的怀里靠了靠。 这好像取悦了关珩。 宁秋砚听见关珩好像说了句“乖孩子”,但声音太低了,他不能十分确定。 能确定的是那语气里有赞赏。 这使得宁秋砚整张脸都开始发热,直到关珩将他放在了那张常坐的横榻上也没有消退。宁秋砚蜷缩起来,将脸埋在臂弯,没再听见关珩的声音,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 过了一阵,他听见关珩打开了门,淡淡地对外面说道:“进来。” 宁秋砚有点恍惚。 随后房间里变得亮了些,好像重新开了灯,凌医生的声音出现了:“小宁,我现在帮你消毒。” 宁秋砚在持续出汗。 他翻过来,觉得光线非常刺眼,让他极度不舒服,便抬起稍微有了点力气的胳膊遮住了双眼。 “……嗯。” 湿润而冰凉的感觉落在颈侧,让宁秋砚记起关珩嘴唇的触感。 不过,有一点刺鼻,是很朴实的碘伏的味道。 宁秋砚逐渐清醒了。 “怎么样?”凌医生问,“还感觉难受吗?” 宁秋砚的呼吸逐渐平稳,人也从横榻上坐了起来,他扫视一眼,问:“关先生呢?” 关珩消失了。 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凌医生两个人。 凌医生扔掉棉签,拿出一个创可贴帮宁秋砚贴上,道:“与刚产生了毒素反应的被吸食者长时间共处一室,会很危险。当然,那是对你而言。所以关先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