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脸熟之人名唤黄子澄,乃是朱云记忆中靖难之役大大的主角一名。 此人虽在宫中任伴读,听着好像就是个竖瞳,但实际自然是朱允炆的心腹,朱允炆一声唤,自是快步迅速上前给朱允炆讲述了情况。 朱允炆很快听完,面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你确信,这酒真有那么美?” 对于黄子澄的禀报朱允炆有些半信半疑,脑子里完全无法形成画面…… 天下第一美酒,这也太夸张了吧?所谓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这酒便如文,哪里还能有个第一? 不过黄子澄对此事竟是极为有信心,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酒坛子。 “殿下且尝一口看看,便是此酒!” “这……我试试……” 朱允炆半信半疑的接过酒坛子,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将酒坛子凑到嘴边尝了一口。 这一尝之下,整个人两条胳膊都猛地一抖,噗的一声将烈酒全喷了,转头就冲着黄子澄吼道,“你这是要辣死本宫?这酒如此之烈,你还叫本宫尝尝!” “不是,殿下息怒,是这么回事……” 黄子澄年纪要比朱允炆长上不少,这城府自然不同凡响,被朱允炆开喷也不恼,随后便认真的说了一遍这美酒的妙处。 而朱允炆一听完,整个人还真就…… 忍不住的,陷入了沉思。 “这酒……真这么有用?”想着想着,朱允炆虽然第一口被辣的厉害,但还是忍不住再尝试了一下。 不过这次一入口,却发现这酒中竟然有些不可思议的醇然甜味,甚至可以说香甜之极。 而同时酒香又极为浓烈! 朱允炆本来性情文弱喝不得烈酒。 然而不觉间,这一下竟是灌了慢慢一大口下去! 而这一口下去,朱允炆有些晕晕乎乎的抬起头来…… 原地懵逼了一会,接着便是一声大吼! “好酒啊!” 不过早有黄子澄轻轻夹手夺过酒坛子,接着小心说道,“殿下可明白了?这酒可是真正极品。殿下且想想,若有此酒赠予鞑子,那来日时日一长……那些鞑子都沉溺美酒,我大明江山岂不就永固了?” 黄子澄这一说,朱允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但再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 鞑子不就好喝汉人酿造的酒么,这玩意正好用来麻痹鞑子啊! “……不错!”朱允炆一声惊喜的爆喝,无比惊喜的看向黄子澄兴奋道,“黄湜兄,你果然大才啊!” 黄子澄闻言微微一笑,“这有何大才处?关键还是殿下,得将这酒,和计策,献给皇上,这才有用啊……” 黄子澄满脸微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因为……什么鞑子不鞑子的,黄子澄压根就不在乎。对他来说真正要紧的,从来都是削藩! 也就是那帮武将,自己出身江南士族,而这帮粗胚天然就跟士族不对付。 那怎么才能对付武将呢?没错,很简单……让他们失去作用就行了。 而美酒,可不正是替代武将的好办法? 当然,这么做的话有可能朱元璋又想起开疆了,到时候用美酒搞定一片,又用武将搞定一片……也没啥效果,不过古人可是云过,事在人为啊。 而黄子澄这一建言,朱允炆自是如获至宝。 朱允炆实际也不怎么关心什么刁毛武将,但自己可是跟江南的读书人混的。 文明人! 什么武将 禁军,朱允炆素来就不喜欢。 黄子澄所说自然极得朱允炆之心。 而且更何况,朱允炆本就有心要多亮相,不然,怎么跟常氏之子朱允熥竞争? 此次有这酒,这计,简直完美。 想想朱元璋得到这酒,岂能不开心?他老人家一开心,自己…… 朱允炆想着想着就按捺不住了,“那……黄湜兄,你现在这等等我,我这就去见皇爷爷!” 黄子澄满脸堆笑,心中彻底乐开了花。 不一会…… 朱允炆快步离开东宫,前往了谨身殿面见朱元璋。 朱元璋此时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见见宝贝孙儿朱云,就见朱允炆进来了。 不由一愕,“允炆,你怎么来了?……这是何物?” 见朱允炆怀中抱着一个瓷坛子,朱元璋也不由得有些诧异,“这是拿来干嘛的?” “皇爷爷,这是酒啊!嘿嘿,孙儿给皇爷爷带酒来了。” 朱允炆素来以文明人读书人自居,对好酒的武人厌恶,即便是皇爷爷也好酒……朱允炆也时常暗觉丢人。不过现在,那当然是不管那么多了。 很快…… 朱元璋打开了酒坛子封口。 看了一眼,闻了一闻,接着便皱眉“咦?”了一声! 见状,朱允炆顿时心中大喜。 “皇爷爷,这酒可不是孙儿拿来自己饮的,这是用来……” 不一会的功夫,朱允炆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尽管有点诧异朱元璋怎么对这美酒没啥反应,但腐化麻痹鞑子的计划朱允炆心里还是有数的,朱元璋不可能不喜欢。 但是…… 随着整个计策的吐露,朱允炆却发现朱元璋脸上,只有一股莫名的古怪之色…… 不是朱元璋的神色很古怪,而是感到古怪的神色! 这一来一去就直接古怪的没个边了,最后说完,朱允炆…… 还是满心期待的等着朱元璋的首肯,毕竟朱元璋肯定也要考虑。 不过考虑了一阵,却见朱元璋道,“这个事……允炆啊,你就不要多管了。” “啊?可是皇爷爷,这酒……” 朱允炆感觉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么天秀的计策,朱元璋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不,确切的说不但不在乎,而且这意思还分明就是,让自己别想了。 这…… 朱允炆:我无法接受。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这孩子……咋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单纯呢。 鞑子都是虎狼,今天有了白送的美酒,那明天就该惦记你家的美女了。 要不是这样,那大宋也不至于完蛋,我老朱至于当年落到要饭吗。 但这些…… 朱元璋本想和朱允炆说说,呆滞了片刻之后却也兴味索然,不想多说了,只道,“允炆,皇爷爷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你还是好好多读写书吧。” 这一刻。 朱允炆。直接傻眼! …… 见朱允炆离去,朱元璋眼中也不由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这皇孙也太离谱了,行事根本不考虑成本,收益,风险,可行性…… 这可叫自己如何是好?本来……在朱元璋心中,朱允炆就是比较理想的人选了。 虽然文弱了些,但天子的确是不能马上坐天下的,没有刘备这样的子嗣……朱允 炆就是一个比较靠谱的平替了,关键孩子不能是东魏那种神经病啊。 但现在这一刻,朱元璋也不由得想起了……同样是东魏,那是五胡十六国的岁月。 那些年,神州陆沉数百年,生灵涂炭…… 如朱允炆这般,游走于文官之间还行,但北边的边患依旧严重,这可又怎么办? 这方面,朱允炆就让人郁闷了…… 只是朱元璋思来想去,宫中却也没有什么可靠的替代品,可以为自己镇住天下江山的。 摇了摇头,朱元璋感叹了一番儿孙都不太行,接着倒也迅速调整心情。 既然心情不佳,何不去跟孙儿待着,省的这宫中之事叫人烦心。 马皇后年岁,身体都不乐观,朱元璋自也希望发妻能每日里开心一些。 带上老婆,几个老伙计……出发! 再至河东路,稚龙村! …… 却说这一次,朱元璋还不仅仅带了老婆马皇后,蓝玉,徐达,汤和这一群人,还带上了孙女朱瑾萱。 朱元璋孙女不止一个,但这朱瑾萱却是常氏之女,而这常氏又是常遇春的女儿。 常遇春和朱元璋感情之好不必多说,朱元璋爱屋及乌自然也格外宠爱常氏所出子嗣。 再加上这江都郡主朱瑾萱也是朱云的妹妹,带来见见兄长也是应当。 不过朱元璋事先还是叮嘱过小姑娘,见了皇兄不要露馅。朱瑾萱虽然年纪也小,不过好歹也快十四了,知道厉害,自然应下。 一路马车一路颠簸,不过这却拦不住朱元璋的步伐,不多时便赶到了稚龙村内。 三顾河东路! “皇爷爷,皇兄他真的……住在这村子里么?” 朱瑾萱有些紧张的看着朱元璋,难以置信已经过世的哥哥还在,不过朱元璋看着徐达汤和都去前面袒露,慈爱一笑也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正是你的皇兄啊。他这些年死里逃生,又自立于此地,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可要答应皇爷爷,切不可让皇兄置身危险之中,可好?” 朱瑾萱点点头。不一会…… 跟着朱元璋,果然见到了那名少年…… 朱瑾萱眸子微微睁大,有些没想到昔年稚嫩的皇兄,已经不觉间和自己一般年纪,甚至还要长一些了。 “小女子拜见小郎君。” 朱瑾萱莫名有些好笑,但心中也十分激动的跟朱云见了礼。 而朱云一见,就忍不住有点紧张了。 我靠,这妹子长得可以啊……不过老朱这啥意思,带个孙女过来…… 难道? 朱云一下还真有点纠结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自己还想再逍遥几年呢,先不考虑。 “老朱……你们几个又来蹭饭啊?” 朱云无奈一笑,这几个货还真是……不过能从元末的乱世活下来的,都是豪杰,不讲那么多讲究也是真的。 一番扯淡之后,自然又是熟悉的恰饭环节,这次因为多了个人,朱瑾萱对火锅中的一切都无比好奇,每个菜肴都要尝一尝。 朱云面带笑意,自己跟老朱是忘年交,这小女孩当然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晚辈了,全程都是慈祥的目光笑而不语。 不过朱云这满脸笑容,身后两个侍女就未免都有些悻悻然…… 便在此时,马皇后沉吟了一下,接着忽然开口, “我家这孙女年纪也不小了……” …… 马皇后这话一出,满桌子的人都静了下 来。 蓝玉和朱元璋就是单纯的好奇。 而徐达跟汤和,就直接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两人直接面面相觑,无论徐达与汤和过往在战场上有多冷静,但此刻面对这情况都是直接石化了。 这少年也太幸运了吧! 他有尺寸之功哉?!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对,这个家伙好像真的有功,而且……那好像不止尺寸,远远不止! 这么一想,徐达,汤和……俩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咋阻拦了。 不过下一刻,朱云正要拒绝,徐达跟汤和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这孩子年岁也大了,老身便想着给孩子请个先生,教授些许德行诗词,不知小郎君可有意?” 马皇后说完,双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朱云,而朱元璋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老婆子在找机会日后好多看看孙子呢! 这点计谋,当然瞒不过朱元璋……不过这么好的事,朱元璋又岂会阻挠。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朱云闻言,轻轻笑了笑。 高深莫测! “教点东西……这不是不行,我原本也不是没考虑过办学校……但是,什么诗词之学,都是无用之学。文字都是给心灵感受的东西,学有什么可学?不过别的我倒是可以教一点。” 朱云这么一说,徐达汤和两个粗胚就立刻想到了不可名状的东西,不过朱元璋自是大喜。 朱云这一日也算心情不错,因为老朱这伙人这次又提了不少东西来,虽然自己感觉没啥用,不过既然是心意……能有几个知交,收个徒弟玩玩那也不错。 不过说完,众人下意识的移动目光,接着却不由得愣住…… “唉?小萱哪去了?” 朱元璋直接给朱瑾萱改了朱小萱的小名,此刻却不见了这孩子踪影。接着却听闻后厨方向有声音传来, “小棉姐姐,这个是什么……” “……真的吗!小棉姐姐你太好了!” 却说原本朱云两个侍女见自家公子跟坏女人结缘了,心里都是老大的疙瘩,不过朱瑾萱深宫长大,却是情商了得,片刻之间已然和两个侍女打的火热。 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接着朱瑾萱也很快出来回到了厅堂中,“爷爷,你尝尝小棉姐姐做的这个!” 朱元璋一看朱瑾萱端来的东西顿时笑了,“小萱……你这是拿爷爷当什么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以为爷爷没吃过不成?嘿嘿……” 没错,朱元璋傲气的言语中所指的正是满满一大碗土豆泥。 区区土豆,以为皇爷爷没吃过啊?什么金贵的东西皇爷爷没吃过?哪怕土豆也一样! 朱瑾萱献宝讨了个没趣,顿时就有点灰心…… 不过小女孩情状,众人看的有趣反而都笑了起来。 但就在这其乐融融,人人带笑的一刻。 或许是尴尬脸红不好意思,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朱瑾萱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对了,小郎君,这个叫土豆的东西,一亩能产多少斤啊?” …… 直到这一刻,朱元璋等人还是笑眯眯的,毕竟膝下有儿孙,这就是天伦之乐不是么…… 不过接着,朱云随口,给出了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回答。 “我想想……大概,三千斤吧。” 话音一落。 满堂皆静。 瞬间,一片死寂! 朱元璋原本还在有说有 笑,这一刻却是整个人直接石化。 好似是以为自己听岔了,双眼直直等着朱云,好似一对鱼眼—— 啥?! 我朱元璋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老到耳朵出问题了?? 不光朱元璋,原本纯纯为了凑热闹而来的蓝玉,徐达汤和,乃至马皇后。 这一刻,都震惊的死死盯着朱云! 众人,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下一刻…… 被众人这么盯着,朱云也露出了讶异之色,“怎么了?三千斤……” “……才三千斤,也不奇怪啊?为什么你们都……” 在朱云的记忆中,土豆这种作物……其产量,在农业科学家的无上功力加持下,早已突破了神话般的万斤大关。 此时自己不过拿出了签到送的普通土豆,才亩产三千斤,算的了什么? 但对朱云来说不算什么的产量…… 在朱元璋等人,听到朱云这肯定的语气之后,大脑就彻底石化了。 “小郎君,你确定……这土豆,是亩产三千斤?!” “是……能吃的部分,三千斤???” 朱元璋太难以相信了! 粮食这东西,自己可是太熟悉了。 前半生的挣扎所为何来?那不就是因为吃不饱。 为什么吃不饱?战乱,穷,以及……那破粮食,亩产只有三百来斤! 后半生为什么总是浴血?还是因为战乱,穷,以及……那粮食不够吃。 自己当了红巾军头子吃穿不愁了,可手底下的弟兄们,还有老乡们……他们也得吃饭啊。 但现在……自己却被告知,这个世界上有亩产三千斤的东西…… 而且不是连着稻壳秸秆,而是整个都能吃! 朱元璋已经不敢再等了,当即无比急躁的拉住朱云道,“小郎君,可否……可否让小老儿看看府上种植的土豆?不亲眼看看……” 说着说着,朱元璋直接在地上一滚,“不给老头子看老头子就不起来了!” …… 蓝玉,徐达,汤和,马皇后,乃至朱瑾萱都惊呆了,什么时候见过朱元璋直接耍无赖的一面,皇帝的威仪呢? 但……徐达,汤和,想要叫朱元璋赶紧起来注意形象,伸出手却发现……做不到! 开不了口。 因为……三千斤的数字,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彻底的震撼,太震撼了。 这东西若是能推行举国种植,那这…… 妈呀,到那时候,大明的富庶简直就是真的不可限量! 朱云哭笑不得,只得先将这老爷子扶了起来,道…… “老爷子,这个你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河东路这几天,这么冷的气候,种啥啊,不是闹呢么。不过你要是想看,这院子里的地窖倒是有……” 朱云想了想,“地呢就那么大一块,土豆也没吃多少,看看就知道了……” 接着,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朱老爷子,你这也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惦记家里的几石粮食干啥,这不……这不孩子都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朱云这一番开导。 朱元璋也就明白了。 嗯……自己应该是不用去田间地头确认了,这口气,无疑就是真的了。 既然这样…… 朱元璋猛地一抬头。 这一瞬间,眼神无比凶狠,甚至直接吓了朱云一跳。 “小郎君……可愿将府上土豆贩与老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