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用?”我问。 他想了想,答:“好看。” 我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一丛丛雪白珊瑚嘲讽地撇了撇嘴。 夜鲛族年年进贡万匹鲛纱,族里为了达成数额绞尽脑汁,最后甚至将我和墨雀上贡。 灵泽缺这点鲛纱吗? 不,他不缺。他要的是我们的臣服。 北海王的宫殿,这样无用却华贵的东西随处可见,我也不过其中之一罢了。我和这些雪玉珊瑚,并无本质区别,都只是灵泽珍奇的收藏。 穹顶已修补如初,不见破损。群鱼在透明的穹顶上方摇曳游摆,散漫的阳光透过海水洒向龙宫各处。 这是座巨大的牢笼。 晚间灵泽驾临,一扫之前冷漠,脸上复又现出chūn风般和熙的笑容。 他来得有些晚,也不要我下chuáng行礼,就坐到chuáng沿与我说话。 我qiáng打起jīng神应对他,却止不住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疼吗?” 他轻轻碰了碰我的脖颈,我一咧嘴,捂住刺痛的伤处。 “还好,就是破了点皮。” 他又看了眼被我拱出小小巢xué模样,按放在被褥里的龙蛋。 “敖宴还好吗?” 我伸手撸了撸龙蛋光滑的表面,道:“挺好的,应该没受惊。刺客抓住了吗?” 紫云英追着刺客而去,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那条黑蛟应该就是千年前跟着绛风谋逆的那条没差了。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已经躲藏了千年,为何不继续躲下去,回来送什么死?连绛风都没能杀的了灵泽,他以为他一条连龙都不是的黑蛟能成功? “没有抓住,被他逃了。”灵泽站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他背对着我,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不会太久了。我总会抓住他,送他去见他的主人。” 这个“主人”,自然就是他的弟弟,恶龙绛风了。 我不自觉抖了抖,莫名觉得有些冷。 他脱去外袍,转身挤上chuáng,钻进了我的被窝。 “阿罗藏和你说了什么?” 我一愣:“阿罗藏?” 灵泽补充道:“那条黑蛟。” 原来刺客叫阿罗藏,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粗蛮,像是天生天养的野妖。 “没说什么,他拿龙子胁迫我让我替他遮掩,但很快就被紫将军识破了。”我有意识地将黑蛟对我说的那句奇怪的话隐了下来。 灵泽眼睫颤了颤:“这样……” 他翻了个身,维持仰躺的姿势,没再说话。隔了会儿,我观他呼吸平缓安稳,想来该是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枕边痛苦的呻吟吵醒。 挣扎着睁开双眼,发现身旁灵泽已经坐起了身,此时长眉紧缩,额上布满细汗,单手捂住眼睛,不太舒服的样子。 “陛下,怎么了?”我刚要碰他,他反应奇大地一把挥开我,接着我便感到脖子就一紧,叫股巨力牢牢扼住。 呼吸困难,脖颈剧痛,我不明白他这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扒着脖子上的手,忽地,我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狰狞的红眸。 那眼眸鲜红地似要滴出血来,凶恶无比地盯视着我,叫人胆战心惊。 我瞬间连反抗都忘了,直直望着他,犹如遭遇海底巨shòu的可怜猎物,心头被巨大的惊惧充斥。 灵泽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脖颈间的力量逐渐加重,就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时,突然他似是遭到重击,一下子哀嚎着捂住眼翻滚着摔到了chuáng下。 我咳嗽着扑到chuáng沿,一眼看去,只见他趴在地上,黑发蜿蜒散落身侧,luǒ露的肌肤上点点晶莹,生出鳞片,头顶两支幼鹿一般的犄角,覆着白色的绒毛。竟是显出了半妖之态。 第5章 灵泽的动静惊动了殿外守夜的鱼奴,他们动作迅速地冲进来,一见灵泽模样,其中几个又疾呼着奔出去。 “陛下旧伤复发了!叫巫医,快叫巫医!” 灵泽完全没了方才掐我脖子的威风,虚弱地趴在那里,由人搀扶着挪到了一旁卧榻上。 我赤脚踩在地上,有些无措地跟了过去。 “陛下这是怎么了?” 铜钱正要去烧水,被我抓住了,有些不耐地道:“被恶龙伤过的眼睛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疼上一回,需得巫医镇抚方能消弥疼痛。” 说完他一摆胳膊,挣脱我的桎梏,往殿外快步而去。 灵泽躺在卧榻上,表情不怎么安宁,双眼已经闭上,但脸上痛楚之色仍旧明显。 他咬着牙关,从胸膛内爆出一声低吼,后脑抵住玉枕,极力扬起下颌。 “绛风……绛风!!” 他嘶声呐喊着,一遍遍叫着绛风的名字,似乎恨不得将其抽骨扒筋,吃肉啖血。 到底要多恨一个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我有些心悸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