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还没过门,就开始帮未来姑爷办事情了?” 瑞雪对出门这件事十分抵触,她喜欢和好静的小姐呆在府里,缝补刺绣,一坐一天,多惬意。然而见了未来姑爷的第二日,柯云璧请示过父母后,由二嫂陪伴,坐马车前往京郊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寺庙里进香祈福。 “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姑爷是外人。”李姆妈是柯云璧的奶娘,自小带大了四姑娘,瑞雪和一众小丫鬟也是她带出来的,此刻教训起来也十分理直气壮。 马车出了帝京城,行出官路至山道便开始颠簸,唯恐柯云璧不适,李姆妈一边亲手拨春日南边新送话的瑞雪:“这是姑爷当小姐是自己人呢,外面的差事都让搭把手,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再说了,那华莲寺是姑子住的地方,你让姑爷一个男人怎么去问话?” “他不是又有姑姑,又有小姨的……”瑞雪嘟囔,“非要差遣我们家小姐。” “叫长辈去,意味就变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柯云璧忽然说道。 “就是,小姐不比你有见识,姑爷这忙啊,就得咱们帮。”李姆妈现下提到梁道玄,脸上笑得一道一道的皱纹全都散而又聚,满满都是欢喜。 “可是李姆妈,第一次见未这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种,找丈夫就不能找这样孟浪的,找了就……” 瑞雪话说一半,腮帮子就被李姆妈狠狠一戳,柯云璧忽得笑了。 李姆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那当初不是没看出来姑爷这样一表人才么!哪能通过一面就判断人的好坏,日久才见人心!”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有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瑞雪捂着脸,再次被李姆妈瞪眼警告后,知趣闭嘴。 马车晃动得厉害,直到停下后,自车上落地,众人还都带着颠簸后的晕眩感,站了一会儿方才移步。 帝京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西侧半围着太阿岭支脉的玉元山,虽不比太阿岭险峻嶙峋,却自称陡峭格局,山峪多险,九曲盘桓,应了西天胜地与山型之嶂的灵宝,华莲寺得名修建于玉元山一座小峰半腰处。 这里确实是修行的好地方,水明山秀,神清气茂,风入松而人至静,钟声杳杳一如佛音醍醐,李姆妈下马车便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道来这里拜一拜也是好的。 虽然人迹罕至,但寺门前却不乏车马,也有乡野农妇民女相携,提篮里放着一应礼佛香品,行至山门,虔诚地拜请。 “听说这里求姻缘很灵的。”柯云璧的二嫂低语笑言,“不过我们四妹妹却是不用求这个了。” 她是明朗敦厚的个性,逗趣的话也说得人心花怒放,李姆妈听见后再度笑开了花,柯云璧微微低着头,满脑子里想得却是梁道玄昨日的话。 …… “你想让我打探什么?” “打探这个词,就太难听了。你带上这个。”梁道玄递来一玉竹 佩,膏泽似凝脂,翠色犹如滴,“这是广济王小世子的信物,他们家姐弟三人均有此物,一鉴便知,你知需问一问,昙浮居士……也就是徽明郡主,是否愿意就此了却过往,落叶归乡。”()?() 然后,梁道玄将当年郡主与状元郎的故事告知了柯云璧。()?() …… ≦本作者乌鞘提醒您最全的《让外戚再次伟大》尽在[],域名[(.)]≦?≦*?*?≦ ()?() 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难题,问话传话的事情,只是为周全广济王、小世子、郡主,以及徐照白徐大人的颜面,陈年往事再次搬回台面,说起来总是被人咀嚼,实在无有必要。()?() 寺内多植常青之树,又有几株桑榆,初春繁茂,深浅各碧。 “我来之前打听过,来华莲寺求诚,先拜前面的佛宝殿,但真正要求的,却是后面的七佛殿,里面供奉着过去七佛,要想求三生三世的姻缘,必到此间虔诚礼拜。”二嫂讲得详细无遗,连怎么备香都头头是道,其实她也是第一次来,见什么都新鲜,直道帝京周边山坳小庙都如此气派。 待到叩香祈福前,柯云璧却推脱说要去问正因果,由侍女与姆妈跟随,去了七佛殿后的僧斋内苑。 因她出示了信物,言明身份,只道想求见昙浮居士,女沙弥微有沉吟,却仍是去通传禀告,不一会儿回来道:“请柯施主随我行来几步。” 寺内僧尼不多,僧居蔽陋,小路纤细抵达深处隐苑前,就听一阵阵咳嗽声幽幽细细,似几欲断绝。 不一会儿,内中走出两名宫装女子,一人已见老迈,一名却仍垂髫,二人行的也是宫中礼仪,小宫女手提一木镶银药匣,一看便知是宫中医女。 “居士请柯施主入内。”女沙弥通传后秉礼道。 瑞雪和李姆妈均在外等候,柯云璧踏入厚幔遮门的僧房,内里并无檀香厚重,唯有药气熏呛,陈设简之又简,一坐一榻,一龛一柜,再无他物。 粗麻僧榻上半卧着一女尼,身着木兰色僧衣,头罩僧帽,形容憔悴,却仍能看出绮年玉貌时的瑰丽明艳,一双因久咳而红肿的眼睛缓缓望来,柯云璧也跟着心头一颤。 “柯云璧见过居士。” “施主,病中本不应见人,可施主手执我俗家弟弟的印信,可是他在京中出了什么差错?”昙浮居士——亦是徽明郡主手握信物,礼貌求问,说罢却因焦急而不住咳嗽。 她即便身在方外,也是担心身为人质的弟弟有任何闪失的。 不忍见此,柯云璧上前扶起徽明郡主姜珂,替她轻轻揉抚背脊,顺理安气,待她能缓过来时方才开口:“小世子在国子监勤奋上进,读书精研,并无旁事,然而他思念长姐,却不能入寺亲奉,只能婉转求告至宗正寺。宗正寺少卿梁大人请我代为探看。” 徽明郡主姜珂此时已不再咳嗽,一双美目静静凝睇柯云璧,忽而一笑:“前些日子小寺人潮曾至前所未有,求佛请禅的,都是柯四小姐这般年龄的未嫁少女,她们所求,皆是如何才能像施主你一般,拥有一位状元郎……梁大人那样既忠贞又风流,才德兼备的如意郎君。” 柯云璧做了几个月帝京风云人物,都因那一朵大红舞青猊名动帝都,如 今据说京中人家求亲都搭上一朵此花?[(.)]???$?$??()?(), 为的就是图个彩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多惹人艳羡()?(), 但当徽明郡主说出那状元郎三个字时的含哀之情()?(), 由梁道玄口中知晓徽明郡主出家始末的柯云璧无有喜羞之色()?(), 只有担忧。 “如人饮水,我的日子自己还没过上,到底是好是坏,也不是由一朵花而断。可是您的身体康泰与否,却是真正的冷暖自知。方才您担忧小世子,安知济北王殿下与小世子不是如此牵挂居士您呢?” 柯云璧言毕自去桌前倒了杯净水,递给徽明郡主:“冒昧前来,梁大人是想替小世子问一句,您……是否还惦念家人,想要返回广济封地?” 似是讶于柯云璧的慧黠明辨,徽明郡主看了她许久,难掩惊艳之色,缓缓道:“柯施主睿心慧性,有无上姻缘,乃是佛中因果。贫尼敢问一句,施主您可知这七佛殿的来历?” 自己是来问问题的,却反被问,柯云璧觉得没有道理,但面对哀情绵绵的病人,她又不能太干脆一口回绝让人给个准话,只好根据方才二嫂的话答道:“在下才疏学浅,只知内供过去七佛,并不知来历。” 这是实话,她对母亲的虔诚礼佛爱好从小就兴趣缺缺。 喝过水后的徽明郡主已是好了许多,她虽年过四十,却仍有昳丽之态,正襟危坐仍不失皇家庄正,她含笑念一句柯云璧从未听过的佛谶,才道:“千佛于千世界轮回弘法,此七佛为此世最近之轮回七座。世人来此所求,多为几世前缘能定今生,求因来塑果,故此殿以求姻缘扬名京畿。可六因五果,哪是求来?若能求来,因不为因,果也非果。” “居士,我听不懂。” 柯云璧很诚实。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慧根佛缘,况且她未婚夫婿还等着她回去成亲呢。 谁知徽明郡主并未怪罪,似是很喜欢柯云璧的率性坦然,慈爱含笑,拉过她的手来:“我弟弟与梁大人想知道我是否愿意回到封地……想来请你代问,你也已经知道我过去的前尘纠葛了。” 柯云璧点点头,说没听过,人家也不信,不如说实话。 “那你想听听与他们所讲,一个全然不同的因果,全然不同的故事么?” 许是徽明郡主的声色犹如梵音,听来至柔,柯云璧本觉得不应多听人家阴私,可却被这满是故事的声线吸引,缓缓点了点头…… 午后时分,李姆妈和瑞雪才等候来出僧房的柯云璧,然而平常就沉静的柯四小姐变得更是一言不发。 柯府两辆马车在山路上一前一后,待到即将下山前,却靠侧停下。 柯云璧下车同二嫂说了什么,得到应允,便沿一侧小路前行,只有李姆妈和瑞雪跟随,二少奶奶含笑看去,再吩咐人在此间休息一会儿。 其实柯家的人完全同意梁道玄与柯云璧私下有些往来,还有不到两个月成亲,严防死守也不是这个时候,于是当梁道玄提出与柯云璧在山间一见的要求,柯学士夫妇表示只要有长辈看着,私下说两句话也无妨。 梁道玄想法简单,一不出口。 如今正在这一川风月烂漫碧春的山麓溪畔亭间,等来了佳人赴约,就算结果不是自己所期待,也算共赏春色不虚此行。 但随着柯云璧只身走来,她的神色却看起来宁谧而哀沉。 梁道玄正欲开口关切,谁知柯云璧率先开口道:“梁大人久等了。” “要不然你还是叫我玄之吧……”梁道玄赶紧拒绝这见外的称呼。 “我见过郡主了,不过答案未必是你想要的。”柯云璧并不叹气,可眼神与情态却比叹气更显消沉,“她还给我讲了个故事,与之前你讲给我的……全然不同。” 梁道玄一惊,心道莫非此事还有其他枝节? 只见柯云璧缓缓步过身侧,目视前方新翠山野,迎着溪间清风:“众人皆知徽明郡主为情所困,落发出家,可郡主说,也请你我听听看,这情,值不值得她舍因成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