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成。” 此刻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人统统噤了声,在原地踌躇不安,只能看着浑身像结了冰的天子越走越远,随后翻身上马,抛下所有人朝着皇宫扬鞭疾驰而去。 原本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也起了身,折扇握在掌心,对着面面相觑的大臣温雅道:“父皇一时片刻难以接受,诸位还是先回吧。” 大家你看一眼,我看一眼,纷纷散去,本该是一场盛事,最终不欢而散。 其实景玺自己心中,也是有些费解的,帝后不和,宫中人尽皆知,为何父皇今日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像是天都垮下来了一样。 又抬头向碧铃看去,她正为自己的九皇弟整理着跪出褶皱的衣摆,低声安抚道:“咱们先回去吧殿下,这儿风大。” 一向对人爱答不理九皇弟对她似乎却是言听计从,只温顺地点点头,任由她牵着手,下了城楼。 折扇支在羊脂玉般细腻温润的下巴处,景玺一双打量的凤眸微微眯起,看来要想将她从九皇弟手中要过来,未必是一件易事。 走下石阶之时,碧铃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经意转过头去,看见他唇角意味不明的微笑,顿时瞪大了一双剪水秋瞳,心虚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真是失算,她没有料到,这位债主终究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感受到碧铃步伐的僵硬,景弈渊抬起头,顺着碧铃方才的目光望过去,正巧看见了他的大皇兄,满面春风得意,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 蹙起眉头,直觉告诉他是与碧铃有关的事,不虞地停下脚步,淡淡瞥了城墙之上的大皇子一眼。 “怎么了?”碧铃不解,也停下来问到。 “脚疼,走不动。”他面无表情,说出这样一番连自己都觉得无耻的话。 难得他有示弱的时候,碧铃眼里笑得半是宠溺半是被人依赖的满足,张开了双臂:“我抱殿下下去可好。” 低低颔首以表听从,景弈渊双手搂上了碧铃弧度优雅的脖颈,紧紧依附于她,貌似无意间朝大皇子的方向看去。 景玺气得牙根直痒痒,那么娇弱的一个姑娘,应当被一双强壮的臂弯抱着才对,小屁孩真是什么都不懂,暴殄天物。 在碧铃看不见的地方,小殿下的唇角悄悄抿起。 大皇兄怎么会比得上他对她的了解,碧铃虽看着柔弱,力气却大得惊人,连成年男子都未必比得上,实在无需谁操心。 以此看来,他们二人,根本就不熟,或许全是他的皇兄在自作多情。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景弈渊心满意足地在碧铃的肩头蹭了又蹭,看着她白皙莹润的脸庞,越看越舍不得让给旁人,也不可能让给旁人。 她本就是为了他而留在宫中,岂有对他人拱手相让之理。 碧铃压根没想到他有这么多心思,只当是他太累了,到了宫墙之内,下了马车,抬腿打算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先去鸣凤宫。”景弈渊却与她想法相反,转身向鸣凤宫走去。 碧铃忙不迭更上,她也想看看,在霍宛珠灵前,那位负心之人,会是何反应。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离鸣凤宫越来越近,而平日里守在里面的宫女太监们,此刻已统统跪在大殿之前。 不用多想,这也定然是景帝的手笔。 灵堂的帷布窗纸,以及贴花蜡烛,皆为白色,而跪在霍宛珠木棺之旁的景帝,已然褪下兵甲,一身玄衣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极为不相衬。 他目光直直盯着棺盖,似要透过厚实的木材看到里面的景象。 听到景弈渊走进来的声音,只留给二人一个背影的景帝头也不回:“渊儿,你来了?” 还不等景弈渊开口答应,他又接着低笑了一声,声音小得像是不存在:“你母后她到底藏在哪里,快叫她出来吧,不要再跟朕开玩笑了,我问那些宫人,他们都不说,定是被她收买了。” 他转过头来,赤红的眸子里满是血丝,语调却是极尽缓和,像是怕吓着了谁:“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父皇,她那么调皮,鬼点子又多,我真的找不到了。” “父皇。”就连景弈渊也不能明白他此刻为何如此悲怆,只一板一眼答道,“母后就在这里。” “哪里?” “棺木之中。” “你是说,她藏在这里面吗?”景帝修长的五指轻轻抚上漆红的棺木,目光极尽柔和,“真是大胆,为了吓朕,什么地方都敢藏。” 他这分明是曲解了景弈渊的意思,看到小殿下苍白隐忍的脸庞,碧铃终于忍不住出声,满是不忿:“她已经死了,躺在里面,连呼吸都没有。” 如果没有她的灵力护着魂魄,他看到的,就应当是如此。 被这个陌生的声音拉扯着回头,景帝转身站起,一步步缓缓向碧铃逼近:“你是何人,竟然敢如此咒骂当朝皇后。” 碧铃不说话,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瞪着他。 天子又如何,连一个柔弱的女子都能因为他凄惨死去,不值得她有所畏惧。 冷哼一声,碧铃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刻薄,声音清脆宛转,却像刀子般一刀刀向景帝插去:“我初次与她相遇之时,见到的却是一位再落魄不过的女子,被郎君抛弃,孤身离开,没有亲人可以依靠,随时都可能倒下去。你却说她是当朝皇后,哪有皇后,当得这么窝囊?” 她眼眸中的不屑让景帝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觉得喉头干涩,无言以对。 他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更让碧铃觉得恶心,不禁咄咄逼人起来:“她无助时,你在哪里?她被人挑衅时,你在哪里?她病痛得快要死去之时,你又在哪里?如今倒想起来,她是当朝皇后了。” 第31章 针锋相对 像是被她的话问到, 景帝仓皇后退几步,满是不信地摇摇头,高高束起的发丝有些凌乱, 在两颊飘忽不定。 “朕不信。”他张口喃喃道, “朕不信她舍得抛下我一个人。” 搞不懂这人是怎么回事,霍宛珠好好活着的时候对她不冷不淡, 如今她解脱了,他反倒有多深情起来。 懒得多说什么, 碧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向盛气凌人的景帝此刻无助地跌坐在霍宛珠的棺木旁, 无视旁人的目光, 带有薄茧的指尖一寸寸抚上暗红色的棺盖,垂头低语:“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朕对不对, 你现在定然躲在里面偷笑朕傻,还不打开它来揭穿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向棺盖的边缘摸去,想要将它启开:“朕现在就打开它, 带你出来好不好。” “父皇。”一直死死低着头的景弈渊听见他近乎疯癫的话语,猝然抬眸,眼底是没有半分温度的淡漠, “母后已经逝去,还请您让她安息。” “呵,安息。”景帝脸上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浅笑,“她不过是在等我而已, 我回来了,她自然就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