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美英却又追问苏盈怎么不回来。 老苏头只得道:“丫头上学了,不好请假。” 梁美英一听眼眉立刻倒竖起来,“丫头片子上什么学,làng费时间啊。爹,你快叫她回来看孩子。” 那边正在逗弟弟的二嫚儿怯生生道:“娘,我会看孩子,让姐姐上学吧。” 梁美英没好气,“你会看个屁。” 二嫚儿吓得赶紧低头,不做声,只默默地哄弟弟睡觉。 老苏头就劝她,“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还得奶大宝宝呢。嫚嫚上学也好的,学点文化以后嫁个好人家,也能帮衬大宝宝。” 大孙子的小名叫宝宝,是梁美英起的,老苏头也觉得非常贴切,这就是他们家的宝宝。 老苏头这么说,梁美英想想也是的。 以前没有儿子的时候,她觉得穷就穷了在乡下也没啥,现在儿子生出来,她就觉得人生不能这么邋遢,绝对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一定要有上进心,要积极主动。 家里必须赚钱,要供她儿子上学、上大学,要赚钱,给她儿子买好吃的好用的,她儿子不能比别人家的儿子条件差。 老苏头说的不错,嫚嫚长得好看,嫁个好人家,可以更好的帮衬弟弟。 当然,如果长得好看又有点文化,以后嫁人也有选择余地,可以选一个条件更好的。 至少得是个gān部,最好是城里的gān部,这样的话儿子的前途也就有了。 “过两天我自己去公社找嫚嫚。” 虽然乡下妇女坐月子一般坐不满一个月,可前十天还是要好好坐的,否则落下病根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梁美英深谙这点,所以前几天好好在家养着,并不能出门,只等着过几天再亲自去把苏盈哄回来。 不就是上学嘛,在家里也可以上! * 很快村里秋粮成熟,社员们都要上工忙秋收,按照规定一个劳力都不能缺席,否则就要扣工分或者让一天补jiāo四毛钱。 小百货代销社的娃娃和书包生意暂时也得停一停,当然不能全停下,因为如果完全停下损失太大。毕竟现在他们做这个比种地挣工分赚钱得很呢。 傅民友还要忙着发货,一时走不开,商量了一下,他们让柳淑兰拿十块钱回家从外村雇一个家里兄弟多的男人帮忙上工gān活挣工分。 这样的话男人能赚到钱,傅家也能完成上工任务,大队也不至于意见太大。 章婆子和苏盈是绝对不回去的,现在代销社批发货物,都是两人做账,不只是外村的商贩们来批发,也包括傅民友接下来的那些订单,往城里发货都要苏盈最后确认的。 有她管着,还从来没出过岔子,傅民友也放心。 这日傅民友去城里送货的时候把托人买的自行车骑回来。 代销社还留着几个妇女在做娃娃和书包,见傅民友骑着自行车回来,都纷纷围过来看。 “这自行车真气派,比革委会主任的还好看呢。” “是呢,不一样,你看,这后座还这样式儿的呢。” 傅民友解释道:“这是在城里铁匠铺改造过的,为了能以后多驮货物,我让他们把车座加宽加长,后轮两边也焊接了几条铁片当承托。” 他比划了一下,后座上可以放很多货物,两边也可以捆篓子,方便而不会掉下来。 大家啧啧称奇。 傅民友把一个篓子拿下来,“我买了一个猪头还有十几条猪尾巴,咱们煮一顿猪头肉犒劳大家伙儿。人人都有份啊。” 虽然来做工的妇女都有工钱可以拿,但是傅民友把她们也算在内,让她们觉得就好像一家人一样,而不是单纯被雇佣。 跟她们搞好关系,她们做工的时候就会更加上心,而不是单纯当做给别人做工敷衍了事。 妇女们自然更高兴。 虽然现在秋收,但是家里劳动力多的就跑过来做娃娃和书包呢,毕竟这个可以赚钱啊。 章婆子和邵老太带着俩老婆子要收拾猪头,傅民友让她们不要着急,“我还买了一台收音机,婶子保管,以后在代销社给大家伙儿放响儿听。” 他虽然叫老苏头叫大爷,可因为章婆子和他娘关系好,章婆子年纪小很多,所以他都是叫章婆子婶子的,并不叫大娘,这么多年也都这样。 他从另外一个篓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布包包着的收音机,很大一个,酒红色的木壳子,放在柜子上特别拉风。 他们公社还没通电,所以现在只能用电池,不过这个以后也可以插电用。 章婆子对傅民友道:“时候还早,你骑车去把夏大姐接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傅民友觉得挺好,就骑车回村一趟。 晚上苏盈三个放学回家,先是老远就闻到猪头肉的香气,很快又听到广播的声音。 这声音又清亮又有穿透力,一听就不是邵老太那个小收音机发出来的,而是一台大收音机。 壮壮高兴道:“咱爸把大收音机买回来了,快!” 他蹭蹭往家跑,比苏盈和雪梅跑得都快。 果然,家里正煮好猪头肉在分呢,那收音机就放在廊下的木桌上,收音机里在唱歌曲《南泥湾》,歌声清亮悦耳,听着就是享受。 三个孩子匆忙和家里人打招呼就跑过去围着收音机讨论起来,开始调台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好听的节目。 苏盈却听到嫲嫲和在夏婆子吐槽。 “超生也不知道藏着点,还卯着劲的显摆大办,早晚得出事。”她以前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会儿却懒得管,只是觉得他们太蠢让人生气。 据说老苏头和梁美英还是给孩子大办洗三,尽管没有亲戚来却也在村里热闹了一下,放鞭pào、分面条、红jī蛋等等,做了个全套。 村里很多人吃着他们分的面条和jī蛋,背地里却极尽嘲讽,而老苏头却浑然不觉,或者知道却不当回事。 有孙子就骄傲,怕什么! 夏婆子叹了口气,“大妹子,咱俩关系好我也不瞒着你。你们家大哥啊,真是的……也不知道低调点,在家里大摆筵席呢。哎,得糟蹋多少钱多少粮食啊,你说以前多节俭个人,这会儿换个人一样。” 她还没好意思全跟章婆子讲,毕竟有些话实在是不堪说。 有人看不惯老苏头那么得意,就笑话他,老苏头就得意道:“我儿有大仙保佑,结扎也没用,照旧生儿子。” 她私下里劝一句让他不要理会那些话,还是低调些为妙,免得惹人眼红。 结果老苏头chuī胡子瞪眼的,“谁笑话?谁敢笑话?我看他们是嫉妒眼红!我有孙子我怕什么丢人?没孙子才丢人呢。有儿遮百丑,没儿才最丑呢。再说了,谁还敢来窝棚里认驹子不成?” 他认定夏婆子知道什么,毕竟她和章婆子关系那么好,而且他觉得夏婆子肯定是知道什么,觉得丢人才要劝他的。 可他根本不想收敛! 没过两天,苏家果然出事了。 因为梁美英公然把儿子抱回家,计生办自然很快就闻风而动,毕竟村里的gān部们也都要定期汇报的。 所以工作人员再一次冲进了苏家,这一次证据确凿,他们理直气壮,甚至有一种得意的劲儿。 “梁美英,你说什么来着!” “这会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不是说没怀孕,说我们冤枉你吗?” 梁美英却不慌不忙,“我是怀孕生儿子了,那又怎么样呢?是你们结扎不力,管我什么事儿?” 没生出来,他们可以qiángbī着去流掉,已经生出来,那就只能罚款却不能给打死。 所以,工作人员异常生气,感觉受到极大的挑衅和侮rǔ。 就有人喊:“带她去结扎!” “再也不能拖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意外!” 梁美英当然不肯,“我们家就我一个劳力,指着我下地gān活儿呢,你给我结扎,让我没力气了,你个我下地养一家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