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知道嫲嫲这是嫌丢人,一旦外人坐实梁美英怀孕,那可有好看的。 只怕能让人笑一辈子。 苏向东这种脸皮厚傻乐呵的无所谓,章老太这种敏感的,简直就抬不起头来。 章老太冷哼一声,“放你娘的屁,我魔怔?谁都和你那样蠢死?我今儿就去公社,不过了,散伙。” 苏盈憋着笑,淡淡地提醒她,“嫲嫲,你们又没去公社登记,要散伙去什么公社啊。” 这个年纪的老人结婚,都是村里人证婚吃顿饭就算夫妻,还真没人领证,就算苏向东这个年纪,有一大半人是不领证的。 所以,经常有说老婆跟着人跑了的。 老苏头看向苏盈,“小丫头别乱说,做饭去。” 苏向东也道:“嫚嫚,你也傻了跟着乱说话。” 苏盈朝着他撇撇嘴,进屋叫二嫚儿一起准备早饭。 她当然不劝,嫲嫲这是借机立威,谈条件,自己大力支持。 对于梁美英借种怀孕这件事,她和嫲嫲都没法阻止,毕竟腿长在梁美英身上,除非她被结扎,否则只要想就总能怀孕。而让梁美英去结扎,除非证据确凿,工作人员给力,也根本不可能。 别看工作人员厉害,他们也怕泼妇村霸,只要没大肚子也不能硬拉着她去结扎。 前世也不是没人举报她,可她依然生俩儿子。 但是她们可以选择划清界限! 单靠她一个小孩子不行,嫲嫲却可以。 章婆子也不和老苏头吵,她单方面通知他,然后穿戴整齐扎上裤腿,穿上尖头的三寸小布鞋,迈着半尺不到的步子要去公社。 年前她试探过老苏头,问他找曹木匠来是不是想gān丢人的事儿,老苏头不承认,还反咬一口她想多了。 过年梁美英有迹象,她又跟老苏头争执,骂他不要脸,这会儿证据确凿看他还怎么抵赖,哪里知道老苏头不接茬。 死活不吭声,任凭她数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知道他们这是串通一气拿定主意,她没法bī着梁美英去医务所,也不可能不要脸地去举报自己儿媳妇,超生只是违反计划生育并不丢人,她要是去举报可就和借种一样丢人让人说一辈子。 但是她也不想一直忍气吞声! 算计着梁美英肚子大了以后,肯定要躲出去,那她正好可以趁机拿捏老苏头。 当然不是为了拢回老苏头的心思,滚蛋,她才不稀罕,她得为自己和孙女打算打算。 这个家真要有了“孙子”,梁美英是有心眼的,老苏头是个有儿遮百丑的,俩人láng狈为jian,再加上一个蠢到家的儿子,俩孙女以后还能有人过的日子? 她对苏盈道:“盈盈,去跟雪梅爸打个招呼,请他帮忙送我去公社。” 她迈着小脚一步步地往外走,走到坍塌的影壁墙,老苏头急了,“你还真去啊?不嫌丢人。” 章婆子冷笑,“你还知道丢人?” 老苏头骄傲道:“有什么好丢人的?他们结扎出问题,跟咱们什么关系?超生不丢人,断根儿才丢人呢,俗话说有儿遮百丑!” 苏向东也跟着点头,“是他们的问题。” 章婆子看他那蠢样,恨不打一处来,“反正你们不怕丢人,我可不想跟着你们丢更多。以后咱们各过各的,我带着孙女,你带着孙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随便你借坏种还是牲口种,她才不稀罕管! 章婆子转身往外走,苏盈领着二嫚儿跟上。 苏向东:“不做饭了?” 章婆子:“吃个屁饭,你吃屎去吧。”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懵bī的父子俩。 找了傅民友,一说情况,傅民友就改去公社卖货,顺便推着章婆子。 苏盈让二嫚儿在家里她跟着去。 章婆子却道:“盈盈你在家里跟雪梅玩儿,我自己去就中。” 丢人不能让小孩子跟着。 到了公社门口,傅民友还想陪她进去。章婆子道:“不怕,我又不犯法,人家打我gān嘛。雪梅爸你只管去卖货,回头我找人送我家去就行。” 她再三保证,傅民友只得先去卖货。 章婆子自己迈着小脚进了公社大院。 一进大院她也不去办公室找工作人员,而是坐在地上开始哭,便扯着唱腔哭诉。 虽然在哭,她却把发生的事儿说得清清楚楚的。 她哭自家新修的门被踹碎,影壁墙给推倒,四只jī被抓走两只,房门也被踹破。 年前刚花十块钱补的啊! 老天呀,冤有头债有主啊,谁超生你抓谁,你gān嘛祸害老婆子啊! 老婆子养个jī,编个草盒子不容易啊…… 这么一哭,就惊动了公社的社员以及gān部们。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最后公社革委会的主任亲自请她进去喝水安慰,又叫计生办的人来,商量赔偿事宜。 基层工作人员基本都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般人能吓唬就吓唬,真不怕死还有点能力的他们又怕惹事儿,所以基本都是安抚为主。 于是章老太不但要回自己的两只jī钱,另外还得到十块修门和墙的钱。 她心里冷笑着,老婆子编草盒赚钱慢,这来钱倒又快又容易,而且公社还派了个年轻腼腆的小伙子用自行车送她回去。 崔办事员蹬着自行车一路送她到家,看着被破坏的大门和影壁墙,寻思的确有点严重。 他便又安慰章婆子几句。 章老太一改在公社撒泼的模样,慈和又热情道:“多谢小崔同志,怪热的天儿还让你送我回来,快进来喝口水。” 崔办事员推辞不掉就跟着进去,发现院子里也一片láng藉,觉得赔偿十块也不算多,毕竟这户人家这么穷苦,也算补贴一下。 得知嫲嫲回来,苏盈领着二嫚儿赶紧回家,很快去上工的老苏头和苏向东也回来。 看他们回来,章婆子冷哼一声,对崔办事员道:“同志,多谢你给我们老百姓做主,让那些混蛋不能欺负俺。” 崔办事员听她骂混蛋,寻思都是自己同事,不好这样说,他便没接话。 这话听在老苏头耳朵里却跟响个炸雷一样,寻思老婆子真的去公社说家丑了? 他倒不觉得老婆子会说儿媳妇借种怀孕超生的事儿,八成说要和他散伙不过了。 肯定是的。 他忍不住道:“当着同志的面瞎说什么啊,老两口子半辈子哪里有不拌嘴的。呵呵,同志,让你见笑。” 崔办事员听他说得驴头不对马嘴,有些疑惑,忍不住思索是不是之前漏掉什么,这么一来表情就严肃起来。 老苏头心里越发嘀咕。 好说歹说的,终于把崔办事员送走。 把办事员送出去老苏头才回来,腿脚有些发软打颤,对章婆子好声好气道:“我说你大年纪脾气怎么这么bào,一点小事儿也去公社说,值当的?” 章婆子冷笑,“当然值当的,散伙了我们不用跟着丢人。” 老苏头:“什么散伙不散伙的,说得那么难听。嫚嫚是她爹娘的孩子,还能跟着你?” “跟着我咋了?跟着我没人欺负她。” “她亲爹娘还能让人欺负?她挨打她娘不是还去撑腰?” “快拉倒吧,她那是去撑腰?她那是去打招呼还差不多。”这不就来了么,跑了,村里人肯定会说闲话的。 老苏头反正不乐意,“你这样才让人家笑话。” 等着生了孙子,得有人看孩子,老婆子不用指望,那就得让俩孙女看孩子,做家务。 再说了,嫚嫚长得俊,以后嫁个好人家,也能更好的帮衬弟弟。 这要是让老婆子给带生分了,和弟弟没有感情,当然不行。 章婆子听他如此奇葩言论,他们借种不丢人,有儿遮百丑,她要跟他散伙倒丢人。 她冷冷道:“嫚嫚跟着我能上学,她娘能让她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