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坊司,天已经黑尽。 中途褚西想了想,拿那五十两白赚的银子,给褚北、李月娥还有大杨各买了些小礼物。 褚北的是一支粉樱流苏簪。 李月娥是一盒提色亮肤的胭脂。 大杨则是一面铜镜,一把剃刀,好让他每天对着刮刮胡子,跟在身边也多些体面。 出轿后,褚西还给每名轿夫赏了五钱银子。 在他们喜不自胜的感谢之中,褚西吩咐把那名疯妇尽快带回来之后,就提着东西回了自己的浪生院。 一入内,大杨便将老太监签好字盖好手印的合同之一递上。 褚西没有手接,让大杨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 而李月娥看到褚西臂上的伤又在渗血,便匆匆跑着要去找梅青再来包扎。 “月娥姨,不用,没甚大碍! 你也快过来,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说着,褚西就将几样小玩意儿拿出递到各人跟前。 得到礼物,李月娥欣喜连连,但褚北和大杨却不开心。 小丫头看着简简单单的簪花,再摸两把流苏,就瘪着嘴直接扔在了一边。 然后绕着褚西东翻西找了好半天,确认再没有别的,方才赌气似的回了自己的小房。 李月娥看着小丫头握着拳头气鼓鼓离开的模样,连忙解释: “西哥儿,你别介意,她就是馋那五福铺子里的点心了…… 你一出去就在我耳边念叨,问哥哥是不是会带她想吃的回来……” 褚西尴尬地额了一声,心说原主许久不跟妹妹亲近,哪里知道她喜欢什么想吃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褚北天天跟着那些女人,看她们涂脂抹粉穿金带银惯了的, 接触到的好看的簪花饰物数不胜数,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送的。 而且她那年龄,比起穿的用的,指定更喜欢吃的。 失策,失策啊! 叹口气,褚西将视线转向拿着镜子也是一脸不开心的大杨:“你又是什么情况?” 大杨放下东西,指着自己的脸: “小褚兄弟,我这人老实,你可不能坑我!” “怎么坑你了?” 褚西揉着额头,往实木雕花的矮几旁坐过去,倒杯茶,“说来听听。” 大杨不满地蹲身到褚西旁边,“你又是给我买镜子,又是买剃刀的, 是不是看中我也有为男妓的潜质,想把我卖了赚钱啊!” 闻其言,褚西刚喝进嘴里的茶,噗地一下全喷在了大杨脸上。 “抱歉抱歉,大杨哥,我不是……” 大杨因为心里百般担心,尤其看褚西神色紧张,想着自己一定是猜对了,不由更加着急。 所以被喷一脸也顾不上在意,抬手一抹就苦哈哈地继续求情: “小褚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啊! 我虽然是个打杂的龟奴,但到底还是正经人出身! 出来卖,那种事,我做不来的! 你要逼我的话,我只能……我只能……勉为其难了…… 唉,难不成那老道说的后庭开花,是这个意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要是爹娘泉下有知……指不定会哭笑起来!” 听看着大杨自言自语似的说不停,褚西拍着胸脯好容易才顺过那口气, “虽然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为啥会笑?” “你不知道,小时候,爹娘找人给我算过命, 问我有没有福相,又今生何时可以发家……” “然后呢?” “然后,那算命的老道,围着我绕看了好几圈,边看还边摇头, 说什么‘吊眼横眉亲离散,寂寞频开后庭花’……” 大杨的话说完,褚西再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连咳好几声后,赶忙挪着屁股坐远了几分。 连儿女成双啥都经历过的李月娥,听两耳朵都忍不住摇头, 后羞羞臊臊赶忙告了辞离开。 “大杨哥……没……没想到……你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不过后庭花,不是指你能取的媳妇儿多的意思?” “是吗?”大杨脸上闪过惊喜。 “我是这样理解的,但如果你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肯定不会拦你发财发家的路! 你要觉着自己可以,赶明儿起,跟着去学学规矩也不是不行……” 大杨立马拨浪鼓似的甩起脑袋: “不可以,当然不可以!我就跟在小褚兄弟你的身边便好!” 看大杨态度坚决,褚西这才稍微放下些心,不然以后哪敢用他? “你自己决定就好! 行了,我还有别的事做,你赶紧收拾收拾,得出发了!” 说完话,没一会儿的功夫,褚西就先领着大杨去找了管账的姜老头看银票。 虽然姜老头极不情愿,但现在褚西是坊中的代理主事,提的也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于是咕咕囔囔几句,让褚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之后,才同意领着人进去。 库房周围的戒备比之前看到的更加森严。 姜老头打开门,让大杨就在门外等着并拿东西将门牢牢地抵上之后, 就亲自举着灯,领褚西到了存放银票的小隔间前面。 一路行,褚西的目光不停地在房内的各样奇珍异宝上打量, “姜老,这里面好东西挺多啊!都是那些贵客送的?” 姜老头顺着褚西的视线看了看, “不全是,客人送给姑娘的,大都由她们自己收着。” “那这……” 褚西指着那堆了几乎满满一屋的金花簪、羊脂玉、玛瑙镯、珠串、环戒、耳饰之类的金银珠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 “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但你最好不要乱碰,更不要打它们的主意! 跟其他人,老夫也是这样说! 乱碰的话,后果自负!” “既然这些东西这么重要或者说危险,那你每次不领着人进来不就好了? 让大家守在外面,你自己找好了拿出去不更简单? 也不用担心再发生银票被盗、账目不对之类的事……” “这是上面的安排,老夫只管听命就成。 当然,就老夫个人而言,也不愿意只能自己进这库房! 否则稍微出点问题,所有的责任就会落在老夫一人头上! 就好比这次的一万多两失窃,让老夫拿什么来交代?” 看褚西表现出不理解,姜老头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上面这么安排,其实是为了方便监守自盗…… 不过他们什么时候盗,盗取多少,老夫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 除非用的方法太拙劣,盗的痕迹太明显,就像这次那样…… 否则老夫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里面少了些什么……” 说着话,姜老头已经旋开隔间的门,扬扬下巴,示意褚西过暗层往更里面的密室去。 褚西疑惑着走在前面,姜老头趁他不注意,又按下了某种隐蔽复杂的机关,然后才越过他先进了密室。 密室里边,又分了好几个小隔间。 因为光线比较暗,门上黑黢黢那一团团刻纹,褚西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 正当他凑近了准备细细研究一番时,姜老头已经将几张银票取了出来。 褚西接到手中,用油灯照近,挨着挨着看了一遍: “九江郡,百川通票号,安字第九三号, 凭票到行即付一万两,大渊开和十九年,辜月十五日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