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没吭声,半晌才带了点不明的意味,望着地上的花瓣浅笑道:“是么……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就算有,我也不吃。”萧罹淡笑了声,长久才说:“就这么走着吧。” 29、第 29 章 鸟尽弓藏,每个帝王和臣子都深知此理。北夷此次来犯,沈镇远自请出战,明德帝心中忌惮,怕沈家立下太多的战功,在朝中势力愈发qiáng大。 可他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出战的人,斟酌之下只好允了。 刀剑无情,将军战死不足以稀奇。稀奇的是,北夷此战并未胜在兵力,是巧胜,而沈镇远自小熟读兵书,对于那在战场上出现的意外情况,以他的能力足以应付。 谢砚不信沈镇远会在这种情况下战死。身为一国将帅,最该明白的,便是如何在战场上保住性命。 沈宅内挂上了白绫,屋内已经安置好了沈镇远的灵堂,不日就要下葬。 沈宅那些人不是谢砚的对手,他绕过正门,将看守的仆人引开后从窗户无声翻了进去。 那些人在府内寻了一圈不果,最后瞧见一只耷拉着毛的野猫。 “我见它可怜,才将它带回了府中。” 仆人见到来人,忙一行礼,“二公子。” 沈黎寒点了下头,抱起地上那野猫,蹭脏了原本白净的缟素。 仆人看他顺着猫毛,相视一眼,心中存疑却不敢说出来。 沈二公子从宫中回来,怎的不是经过正门,倒先出现在了此处? “二公子,将军的尸首……” “我知道了。”沈黎寒语气平淡,仆人不敢多想,只当是这二公子习惯了,即便是悲哀也不显露于表。 “我会去看大哥的。你们……”他转过身去,朝另一个方向走,“让我先缓缓……” 仆人站在原地,又听到他讲:“大哥……先拜托你们了。” 这话说到两个人仆人心坎里,他们本就是下人,看守镇远将军的尸身更是义不容辞,被这般嘱托,倒叫人一时有些许的感动。 他们随即原路返回,将灵堂内外都扫了遍确定无异样,才又合上门出去。 谢砚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地上未发出一丝声响。他看了眼门口的两个人影,走到棺椁旁继续查看。 尸体快马加鞭运回来,抵不过路途遥远,早已全身布满尸斑。 谢砚再次掀开盖头,从下面溢出比方才更甚的臭味,谢砚动了动喉结,用手捂住嘴巴在棺椁旁坐下。 已经适应了一段时间,再次凑近,还是会忍不住作呕。 近来天气渐热,这尸体怕是再不能久置了。 等稍缓过来,谢砚起身时身影一晃,连视线也模糊了一瞬,险些栽倒。 身子还在发热,谢砚轻喘了几口气,撑着棺椁边缘站稳。 沈镇远的左胸口有伤,是被利剑贯穿后又qiáng行拔出的伤害,但这箭的位置卡得好,是在心脏位置之下的。 那里并不致命。 沈镇远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很多都是从前征战时留下。 新伤和旧伤混在一起,看起来可怖,再加上尸体全身发软,那些伤口和血黏合在一起,并不易分辨其致命伤。 谢砚按上他下巴迫使其抬头,在那些发黑的血和污秽夹杂中,看到一条已经几乎看不到的伤痕。 他手下动作一滞——这是剑伤。 而夷人不擅用剑,他们素来用的武器都是láng牙弯刀。 谢砚沉眸,看向沈镇远那张几近看不出容貌的脸,心里有个猜测,但他不敢确认。 “二公子。”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谢砚阖上眼,将盖住沈镇远的那块白布又重新覆上,躲到一处帘子后。 “二公子,将军尸首多日,您看了或许有些……” “我知道的。”沈黎寒打断他的话,随后推门而入,在门口停顿半日,没有任何动作。 谢砚凝眸,微微攥紧五指。 短暂的沉寂后,门口那人终于有了动静。 “大哥。” 谢砚听到他跪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又朝着灵堂磕了几个响头。 等再起来,血顺着脸留下来滴在缟素上,沈黎寒自己却像是没意识到,终于起身,踉跄着步伐朝棺椁走。 他并未说什么旁的话。 对这位大哥,两人关系看似疏远,却不尽然。沈家两个后辈,一个喜武,一个喜文,沈镇远又常在外安定大小战争。 两人志向不同,性子不同,唯有对沈家的心看起来是一致的。 而在这样的乱世里,有这一颗卫家的心就够了。 “大哥这么做……我都明白的。我会死守住沈家,哪怕日后要我的命。” 沈黎寒站在沈镇远身旁,看着那张几近无法辨认容貌的脸,墨黑的眸子里像是有火在燃烧,要把对北夷的恨都尽数掩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