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诚队长，从开着的窗口露出一颗头，看见李欣儿家炕上摆的饭菜，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两碗，黑乎乎的，不知炒的是啥，闻起来就很香，应该是肉。 不过黑面馒头他是认识的。 两菜一汤，这比干部下乡吃的还好啊。 地主家日子也没这么过的。 欣儿爹放下手里的馒头，走了出去。 李欣儿看见王忠诚的表情，就知道没好事儿。 她端了那碗知了猴走出去，就听王忠诚跟爹说道“李老大，你们家劳力本来就少，你娘可跟我说了，你们两口子上半年的公分都得记到她头上。 你们家欣儿也不小了，一天到晚也不出工，不下地干活，到时候秋收算工分的时候，你们家恐怕连口粮都挣不够。 这天儿又旱成这个鬼样子，正是豆子鼓粒，麦子灌浆的时候，再不下雨到时候说不定都得绝产。 你就没想想以后的日子咋过？” “还能咋过？老天爷不下雨，我能有啥法？ 要是我闺女出工就能下雨，那我让她黑白不停的在地里干！” 王忠诚听着李老大语气不好，用手指点着他的脑门“你呀你，你都听听人家外人说啥呢！ 人家刘建军不干活，有四个姐姐帮衬着，咋也饿不死，你们家指谁？ 就你们家惯孩子惯的厉害。 还有，你看看你们家，哪像个过日子的样？ 咱们向阳村哪有你这么造的？吃馒头还整两菜一汤，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非得说你搞资本主义，地主老财那一套！ 弄不好是要挨收拾的！” 李欣儿简直无语了，我自己挣来的，吃点喝点还不行了。 她端着知了猴走过去“队长伯伯，你尝尝我们家这菜，可好吃了。” 王忠诚看见碗里的油煎知了猴，躲了躲。 闻着挺香，看着挺恶心。 想尝尝又不敢。 李欣儿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咔嚓”咬开“又酥又香！ 队长伯伯，昨天我奶把我的兔子给摔死了，她老人家心善，让我拿了回来，我煮了一锅汤，要不您进屋吃点儿？”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王忠诚脸色好了一些，李老大家日子还是那样嘛，也没好多少！ “那个欣儿啊，明天生产队挑水浇麦子，你也得去，咱们上到拄棍的，下到懂事儿的，一个不落，挑不动用手捧，救活一棵麦子，就多一点儿粮食，聚少成多……” “好嘞，队长伯伯放心，集体的事情，我李欣儿绝不拖后腿！” 王忠诚愣了一下，这就同意了？ 他还以为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好动员一番。 “那你们吃饭，我走了！”王忠诚又朝李欣儿的碗里看了一眼。 这知了猴闻着还挺香，一股子鱼味儿。 送走王忠诚。 李欣儿把剩下的知了猴，爆炒兔杂和馒头，装进篮子里，直接去了公社。 十五里路，要是放在前几天，她得累死。 去了几次黑市之后，还觉得近的不行。 李欣儿到学校的时候，赶上二丫午休。 这丫头精力旺盛，像个假小子，正满头大汗的跟同学跳猴皮筋。 看见大姐来了，一阵风跑过来。 闻见香味，一把掀开篮子上盖的布。 姐俩找了个背阴的树下，二丫把嘴里塞的满满的。 两只腮帮一鼓一鼓，像松鼠塞满了食物似的。 李欣儿把这段时间自己偷摸赶黑市的事跟二丫说了，还说了自己的打算“我买点调料回去，把那兔子肉烤了，明天晚上拿黑市去卖。” “能行吗大姐？”二丫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李欣儿，大姐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变得有主意了。 “慢慢试着来，日子总会好的。” “那明天是周六，大姐我晚上和你一起去！” “算了，你还是学习要紧，别操心家里的事。”二丫以后可是要当老师的，不能耽误她。 “没事大姐，老师教那点东西我都学会了。 还有……”二丫从兜里掏出一卷零钱递给李欣儿“大姐，我的学费老师留了一半，说是贫困家庭，上边给补助。 她让我努努力，争取期末拿点奖学金。 我又买了几个本子和铅笔，这是剩下的两块，你拿回去给娘，留着买粮食。” 真是个懂事儿的！李欣儿在心里感叹，难怪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比几十年后自己那个啃老，啃姐的弟弟懂事多了。 告别二丫，李欣儿直接去了大供销社，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这时候的供销社物资还是挺丰富的，可惜都要票。 没有票有钱都不卖给你。 找到卖调料的柜台，李欣儿买了两毛钱的花椒大料姜粉，掺在一起磨成的面儿。 又买了辣椒粉，孜然面。 买孜然的时候，那个售货员还特地上下打量李欣儿，满眼不屑。 这种金贵的调料只有做肉的时候放上点儿好吃，看李欣儿的打扮也不是能买的起肉的。 又给三丫买了五分钱的水果糖。 看看手里的钱，李欣儿还想买个盛汤的盆子，家里炊具不够用，做好的汤只能放到锅里。 可是，工业票成了隔在李欣儿和汤盆之间的一道坎儿。 她转身要走，那个售货员叫住她“哎，这里有两个掉漆的，不要票，你买不买？” 掉漆怕啥？家里的饭碗还带豁牙呢，“不漏就行！” 花了一块六，李欣儿买了两个处理的洋漆盆。 美滋滋抱着往家走，东西一点点置，钱一点点攒，这日子不就越来越好了？ 攒钱修房子，窗户上的纸也得换成玻璃的，要不屋里太黑。 屋顶的大窟窿已经成了一家人的心病，夜里睡觉被星星月亮偷窥，感觉实在不好。 还没走到家门口，李欣儿就听见三丫的哭声。 哭的撕心裂肺，都要喘不上来气儿。 这个时间，爹娘肯定去上工了，应该是让三丫看家。 这孩子哭成这样，八成是被谁欺负了。 李欣儿加快脚步，跑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三丫坐在门槛上，左一下，右一下用袖头抹眼泪。 见李欣儿回来了，她站起来朝李欣儿跑过来“大姐，碎了，啥都没有了……” “啥碎了？别哭，好好跟大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