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黎明和腊八同时出现在我家门前,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躲在胡同口的煤泥池子后面,紧靠着围墙,不敢出来;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在前街的公审大会结束之前,他们就会自行离开;可惜的是,我的运气向来都不好。 “小白脸子,害人精!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要不要老子教教你‘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啊?!”腊八说话跟他父亲杀猪一样,都是一刀见血。 “上午梦露被开除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我过来这里就是想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看看该怎么帮助她解决问题。”黎明说话的结构总是显得格外有道理,但也总是让我听不到两句就忍不住走神儿。 “靠!还有他妈什么好问的?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白脸子跟谁都黏黏糊糊、不清不楚!孙天娇瞎了眼了才会被你搞得神魂颠倒,你却又跑去跟黑梦露有一腿!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你对得起孙天娇吗?真他妈下贱!” “说话得有凭有据,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和梦露?” “污蔑你?好哇!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在黑梦露家里过夜?说啊!不敢说啦?” “我的确是在梦露家里过了一夜,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梦露……” “够啦!你干的那些下流事细节留着你撸管儿时自己慢慢享用吧!” “腊八,请注意你的用词,现在是文明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 “我呸!文明人?别以为我他妈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生活有多奢侈糜烂!你们就是表面上带着人的面具,背地里尽干畜生的事儿!” “腊八,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是同学,我跟你讲道理是想……” “好了!你用不着跟我讲道理,我也从来都不信奉什么所谓道理;我只信我的拳头!上次在教学楼顶楼,要不是黑梦露跳出来搅和,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个杂碎活到现在吗?!” “好,既然现在跟你讲道理你不听,那我就先用你信奉的拳头打倒你,再让你听我讲道理!” “别他妈废话!要动手就快!老子今天就替孙天娇弄死你!”黑色运动鞋率先拉好了架子,跳着脚,随时准备出击。 他们为孙天娇打架,却是在我家门前。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父亲特别喜欢看李小龙拍的电影,隐约记得是在一座塔里,每一层都有一个对手;他要一个一个地打败这些对手,一层一层地升上去,直到塔的最高层。有一个人手上带了铁爪子,给他的脸来了一下;他的脸上马上出现三道血印,还发出了一嗓子公鸡的叫声。我父亲高兴的时候就会学这个叫声,有时喝多了也学,调戏我母亲的时候也学。 光顾乱想了,我没注意是谁先动的手,上眼看时,腊八和黎明已经打了起来。 腊八打人向来手狠,一直保持进攻状态,力争拳拳到肉,皮开肉绽;别给他逮到机会,他肯定会一下子就送你去跟马克思会餐。黎明是技术型,明明占着优势却并不全力出击,只是以防守为主,有机会能够制对方于死地也不真的下狠手;这种打法就跟他的为人一样,黏黏糊糊不干脆。 我看了看天,越发地黑了,不知道他们这场架要打到什么时候;说真的,一整天水米未进,我的脑袋有点晕晕的;索性蹲下身来,靠着围墙,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