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不疼我了,我哭了,我哭着跑走了。”一边装作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一边悄悄往门口蹭,然后飞快逃走。 殿内之人无不捂嘴偷笑。 每次小王爷来了,长乐宫就像过节一样热闹。 窦青苔使了个眼色,把宫人们打发出去,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李鸿没什么形象地歪在脚踏上,略显忧心,“小宝八成知道什么了。” 不然,怎么会专挑戳他心窝子的话说? 太后给他盛了碗梨汤,如寻常人家的母子一般,随意坐着叙话:“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想法,管不过来的,倒不如顺其自然。” “所以,母亲今日才由着他胡闹吗?”李鸿接过梨汤,像埋怨,也像闹小脾气。 太后扑哧一笑,温声道:“你呀,当真不明白吗?福王府树大招风,倒不如借着此事顺水推舟,保全册册,左右他年纪还小,娶妻生子不着急。” 一个喜欢男人的福王,一个不会有嫡子的军侯之首,能威胁到谁? 李鸿又何尝不知,把魏禹配给李玺,比嫁一个李木槿更有用。 一来,可以让那些觊觎禁军令的宗室们不再针对福王府。 二来,一个寒门出身的大理寺少卿,成了福王府正妃,即便只是婚约,对门阀来说也是极有力的打击。 三来…… “你本是理智之人,怎么一遇到册册的事就这般失态?倘若今日我不让青苔过去,由着你胡来,外面指不定如何编排。” 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福王府继承人是个断袖,将来不会有嫡子出生,第一得利的不是任何一个世家,而是当今圣人。 然而,李鸿不仅不乐见其成,反而勃然大怒,试图杀人灭口,怎会不让人生疑? 太后轻叹一声:“这样也好,那些人向来多疑,脑子里不知道装着多少弯弯绕绕。眼下他们想必会觉得是我们母子两个在唱双簧,反倒不会怀疑什么。” 李鸿愧疚道:“儿子不孝,累及母亲费心。” 太后笑笑,“行了,快吃罢,要凉了。” “谢母亲。”李鸿搅着梨水,左三圈,右三圈,最后飞快地一抄,把最先飘起来的梨肉舀到银勺里,方才吃下。 第二块,依旧重复上面的步骤。 第三块,亦是如此。 直到把所有的梨肉都吃完,最后才会慢慢地喝甜汤。 太后瞧着,轻笑出声:“这一点册册可不像你,反倒像阿镇,都是先把甜汤喝光,再不情不愿地啃没什么滋味的梨肉。” 而李鸿,向来是先吃不好的,留下好的,再不声不响地细细品尝。 李鸿也不由笑了,“所以阿镇在时,我从来没喝过完完整整的一碗汤。” 每次喝到一半,就被那个鬼灵jīng怪的弟弟抢去。 然后! 太后就会背着小定王,偷偷取了蜜饯塞给他。 想起过往,母子两个皆笑了。 至于那些无法言说的思念与酸楚,各自藏在了心底。 难得来了兴致,太后叫窦青苔取出一个小匣子,把里面的小玩意一样样拿给李鸿看。 这个是册册玩过的,那个是老二掰断的,还有老大和老二抢过的…… 李鸿意识到不妙,拔腿就要走,“母亲,儿子政务繁忙,改天再来看您。” 太后绷起脸,“坐下!” 李鸿做最后的挣扎,“是真忙。” 太后哼道:“你的那些政事,我向来不愿理会,孩子们的事,你却不能瞒我。” 李鸿顿了一下,无奈道:“母亲是想问我对李玦的处置吧?” “你别忘了,玦儿也是你的孩子,而且是寄予厚望的长子。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圆过去?” 李鸿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只得如实道:“他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让他去封地就藩。” 太后面色一变,“你想贬斥他?” 李鸿垂着眼,没有否认。 “不行,我不同意。”太后向来好脾气,难得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样做相当于昭告天下,玦儿再与帝位无缘。” “母亲也看到了,如今你我健在,他就敢设此毒计坑害小宝,若让他登上帝位,将来还有小宝的活路吗?” 太后私心里自然万分偏向李玺,但是,她不得不为李鸿着想,“你费了这些年的心,在他身上用的那些力气,不就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国之君吗?没了他你指望谁?老二吗?” 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二皇子是个只知舞刀弄枪的直肠子,肚子里没两滴墨水,屁股上倒是长满刺。 让他做皇帝? 呵,恐怕龙椅还没坐热乎,就得憋不住披挂上阵,出门打杀。 李鸿摩挲着掌心的双色龙纹琉璃蛋——正是先前李玺送的那个——缓缓道:“母亲,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