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殿下曾经跟天涯说过,姜大小姐的为人,懵懂烂漫,性格极其容易被人蒙骗。但是这几日,天涯跟了她几日,虽未近前,却也能隐约感觉到,她不是一个好骗的人。” 萧容回身,问:“确乎如此?” “不假。” 萧容的手微微颤抖。 “还有何事?” 天涯思索了片刻,又将刚刚在假山后面听到的那些话复述给了萧容,便退了下去。 迟早被男人骗……么? 这话可的确难听。 但若是那人是萧容呢? 萧容神色淡淡,将窗合上,回了书案后。他伸手转动了一个花瓶,只闻一阵细碎之声,那摆满了琳琅花瓶字画的镂空架子便从中分开,幽幽暗暗地曲径不知通往何处。 萧容步入其中,按照一定章法移动。 他每走一步,身旁的墙上便会有一盏灯亮起。 直到尽头。 尽头,是一间画室。 令人震撼的画室。 墙上,地下,全部都是画卷。展开的,挂着的,卷着的,比比皆是。 定睛一看,画上全部都是同一个女人。 或严妆绝秀,或临窗听雨,或回眸娇嗔。 或怒,或笑,或嗔。 每一张画像上的女人,都生动的仿佛活了一般。 他走近一副画像,伸手轻轻抚摸画像的纹路。 画上是那女子盛装,行至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扬唇浅笑。 “云妨……” 微弱的气流,在唇间穿梭。 想到刚刚天涯的话,他的手在画上收紧。 “是你回来了么?” “你终于回来了……” “我等了你,好多年……” 沙场征战一年,战争告捷,他忙收拾行李回家,甚至赶在了大队伍之前,回到了洛阳。第一个举动不是去进宫面圣,而是直接入了楚王府。 可是他所得到的,却是云妨身死的消息。 死了半月有余,匆匆下葬,尸体都已经没了。 是太后亲手焚化的。 他像是疯了一样,红着一双眼,身着战甲,便独闯皇宫。可是真当见到太后的那时,那个俊美骄傲的少年,却潸然泪下。 他说。 “母妃,你是骗孩儿的吧。” 她怎么会死?他走前,她还是好好儿的! 为什么会死? 太后未曾多言,憔悴的面容难掩哀痛,唤了一人上前,便再没说话。 他看去,是阿桔。 是被人搀扶的阿桔。 旁边搀扶着她的嬷嬷道:“阿桔姑娘自王妃死后,日日夜夜哭泣,眼睛都哭的不大好使了。” “阿桔见过王爷。”阿桔冷淡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您终于回来了。小姐等您等的……” “都死了。” 死了。 她等你等的,死了。 他的脑中仿佛被千军万马轰隆碾压而过,一时间除了阿桔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 “阿桔也应该去死。但是阿桔还得帮小姐见你。”阿桔从始至终,说的都是‘小姐’二字,从未提起过王妃。她伸手,递过一封信,道,“这个,小姐让我给了王爷。” 萧容接过那封信,信上确乎是云妨的字。 信不长。却字字诛心。 全部都是拿朱砂写的,鲜红的令人恐慌。 “我不怪你。你只是,不欢喜我了而已。” “妾作阴间魂,君作阳间风流郎,从此萧郎是路人。” “妾,愿生生世世,再不与君相逢。” “姜氏,绝笔。” 他的手一颤,那封信便颤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阿桔还以为,这封信送不出去了。毕竟,您和白小姐在前线并肩作战,恩恩,小姐算得了什么,你还记得起这个人么?” “您还记得起,这个爱了您一辈子女人的名字么?” “您恐怕早就忘了吧。”阿桔笑道,“小姐将一生交付与你,生也是你的人,就连死了,化作灰尘,也得入你们萧家的坟,她该多难过啊……她识人不清,遇人不淑,才会碰上你这样的负心郎!” “小姐生前喝的药,每一碗,都有毒。您却将那药碰到她眼前,叮嘱人日日送那药,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小姐死了!因为你!” 眼见阿桔有些失控,太后招了招手,让人将她拉住。 “人,是哀家烧的。哀家没能帮上她什么,她是怨恨致死的,心结过多,哀怨过重,思虑过深,半月前殁的。她写信给哀家,唯一的愿望,便是将她烧干净,哀家将她葬入了南岭,你若是……怕她孤单,便常去看看她吧。” 他当然知道,她让太后将她烧个干净。不光如此,他还知道,她是为了不给他留下任何念想的东西,才将自己焚化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在这个世上。 回忆猛地止住。 他揉揉额头。后面的便没什么好回忆的了。 颇有些索然无味。 无非都是自己神志不清时,做的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罢了。 此后,他去了南岭,将她的棺盖拆开,带着她的骨灰离开,亲手杀了白瑾妍。他现在还记得,那把剑白瑾妍胸膛的时候,她是怎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瑾妍以为,萧容早已不喜欢姜云妨,而他们两个,才是真爱。 但是为什么现在,亲手杀了自己的,是萧容? 可她没有问出口,便断了气。 萧容并未停留,带上云妨的骨灰,他去了很多地方,几乎踏遍了天下的寺庙,最后,在太后寿辰上,受太后的引荐,见到了慧文大师。 慧文大师叹他执着红尘,劝他尽快抽身。 “殿下太过痴妄,这未必是好事。” “若是殿下如此执念,也并非无法子可以复活王妃。” “只是代价太大,殿下仍旧要一意孤行?” 代价太大。 那能有多大。 能有失去她更大么? 如果没有,那他不悔。 “我愿。” 慧文大师略带怜悯地看了他许久,叹了声痴儿,道出了那个方法。 以他之命,换其重生。 只是阴差阳错,他也回来了。却是重生在了自己十七岁这一年。 距离他迎娶云妨,还有四年。 那么,云妨。这一次,你该怎么避开我呢? ……………………姜云芯的来访让云妨有些诧异。早些日子在祖母那里听说她是被林氏责罚了,留在身边侍疾,只是如今林氏身体还未曾痊愈,竟然会放她出来,还真是奇怪。 云妨已经开门迎客,自然不能再将她拒之门外,便命人将她迎了进来。 姜云芯依旧是记忆中那副模样,桃粉色的罗裙衬得她人比花娇,那双眸子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