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个已经离开了的家伙,他就忍不住笑了一下,晚饭时间了,边吃边说吧。” 大师傅的厨艺真是jīng进多了,果真苦难才能磨砺人的厨艺。清粥小菜也能做成美味。 财神寨的粮食还能支撑一个月,可是之前这半个月每天都有伤亡,官兵们不断地压紧防线,阮尽欢真是恨透了外面那个领兵的县丞,李守新,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屈才当一个县丞!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在戏弄他,或者根本就是于羡的算计,阮尽欢更相信那是后者。 吃过饭,稀稀拉拉的人群几乎立刻就散开了,阮尽欢远远看到三喜那郁郁寡欢的神情,出了一下神,然后才想到自己应该回去睡了。 只是阮尽欢那黑黑的眼圈已经泄露了他很久睡不好的事实,每一夜躺在chuáng上,不会做噩梦,可是以往发生的事情几乎桩桩件件都是噩梦。 他终究还是吞了于羡给的半颗解药,他还是怕死的。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 习惯了不请自入的某个已经离开的人,回来了,重新不请自入。 阮尽欢看到他的那一刻脑子一片空白,漆黑的房间外面却是灯火通明着,那一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不再穿着素白的衣袍,那是东朝无恙商号最jīng致的流云缎,攒着密密的银色丝线,袖袍宽大,腰束玉带,那张曾被他讥讽过于jīng致的脸上带着被已经被隐藏起来很久的尊贵和高高在上,如瀑的黑发用琉璃的玉冠束起来,乃是一身的风流。 回来的是于羡,回来的是夏临渊。 阮尽欢看着他,吃吃地笑一声,雁流水那个笨蛋,竟然再次败给了这个家伙吗? 你笑什么?”他以为,他回来之后,这个人会哭,可是现在他却在笑。阮尽欢总是能够在本来很合适的时候给人不合适的表情。 于羡,现在应该叫做夏临渊,站在阮尽欢的chuáng前,就像是他曾经那次悄悄溜进来告诉他雁流水杀掉了决定离开的那些山贼们的那天一样,肆无忌惮,却又隐藏着小心翼翼。 笑他晏行云贵为晏氏成名大奖,竟然甘心落草为寇隐姓埋名近四年,现在还身败于你手;笑他颜沉沙,惊采绝艳的状元郎,忍rǔ负重敢上yīn风十岭,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名利场;笑你夏临渊,堂堂镇南王府大公子,竟然乔装改扮诱我入局,又以身犯险;笑我阮尽欢,本该潇潇洒洒,却终究痴痴傻傻尽入这遮天大网,逃不出你夏临渊的手掌心……”他笑着,却也哭着,这财神寨许许多多人,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呢? 他想到赵二,三喜,小扣子,海米,冬瓜……想到明月峡,想到小扇关,想到吞日潭,想到溪断湖,想到莲花峰,想到卧佛岭,想到一字峰,想到飞来石,想到摘星台……想到那些已经走了,想到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日的于羡,如今的夏临渊,只是走过去,拉他起身,阮大先生,现在换个地方睡吧。” 阮大先生…… 又是这个称呼…… 阮尽欢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夏临渊那张俊美的笑脸,却木然问道:当年是你做的手脚?” 夏临渊沉默,笑容消失了一会儿,又重新浮上来,只是后来的这笑,阮尽欢却已经看不懂。 阮尽欢还不知道,这一次雁流水又是怎样败在夏临渊手上的。 也许他知道了,今天就不会跟夏临渊走了,他也许会永永远远地把自己留在这里。 可是夏临渊不告诉他,也不回应他的问题,只是道:走吧。” 推开门,李守新站在外面,财神寨的山贼们都不见了,满山的全是官兵,在门开的一刹那全部注视着门口的两个人。 阮尽欢仰脸看着那一轮上弦月,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 现在的明月峡里,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他还记得雁流水很轻的声音,我信你,你没有。 可是……假如你不信我,能够换你回来,我宁愿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 夏临渊没有说话,只是给李守新打了个手势。 财神寨,从今夜,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yīn风十岭。 不见了往常的人们,风景却还依旧。 颜沉沙坐在树林里,那座小坟堆前面,一壶浊酒倒进土里,从今夜开始,一切都会推倒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写到这里,应该换地图了。话说老衲很狠心冷血么?更狠的在后面,莫要诅咒老衲,下场很惨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