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语气无比坚定:“两千多年来,她从没有为自己做过哪怕一件事,她为沃多付出的,不仅仅是日复一日的守护……我相信她,不会做出任何对沃多不利的事。” 长笙轻叹着让开了门,盲女离开后,她坐在了蒋筝身旁。 长笙将脸埋进手掌,喃喃问道:“怎么办……” 蒋筝回应她的,也只有沉默。 她揣测人心无数,千叶流砂又能复杂到哪里去?静下心来细细一想,千叶流砂要是不知道她体内空间的秘密,又怎会特意派盲女来接她们,又如何笃定她的这个秘密可以拯救沃多? 那句所谓的“不全知道”,只不过是给了蒋筝一个选择的机会,省得直接说开了一切却被拒绝,闹得彼此都很难堪。千叶流砂的态度显而易见,她需要这份力量,所以,蒋筝要考虑的,根本不是说与不说那么简单的事。 光靠蒋筝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改变的时间最多不足半日,可千叶流砂呢?她能去到什么地步,又想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如果过去发生巨大改变,会导致如今的世界全部变样,就算再回到如今这个时间点,盲女、云潼她们这些jīng灵还存在吗?长笙、包子他们这些来自艾诺塔的人,会受到影响吗? 可如果不答应,自己也许要做一世游魂,长笙可能无法阻止魔神复生,三年后将一切重蹈覆辙……难道,她还能每隔三年,便将长笙带回一次吗?就算可以,长笙又愿意永远活在这三年之中吗? 这是第一次,手里握着太多人的命运,她竟连做出一个抉择的勇气都丧失了。 蒋筝不禁苦笑。 “年轻时候看小说都知道,一个人拥有多少力量,就得承担多少责任,当初又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这个像外挂一样的空间可以带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如今一看,非但用处没派上几次,还因为它,陷入了两难境地。 长笙想了想,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 “我怕我的决定会伤害到你们。”蒋筝不禁抱膝,将头整个埋了进去。 长笙沉默许久,叹道:“我怕你会这么想。” “……” 一旁的包子已盘腿坐在地上发了许久的呆,忽然听长笙开口说了这么两句话,抬眼又见屋外天已经黑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能……做点什么吗?” 长笙深吸一口气,道:“如果……阿筝的秘密有可能让现在的我们不复存在,千叶流砂还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包子答得毫不迟疑。 蒋筝的目光又多添了几分犹豫。 长笙又问:“如果,没有千叶流砂出手相助,我们将会亡国,沃多也会生灵涂炭呢?” “进退两难吗?”包子沉思数秒后,抬眼问道:“反正都没退路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前进?” “你真这么想?” “一开始听说要来这里,我就知道这一路不会好走了。”包子说着,低头盯着地板看了两秒,继续道:“但是没办法,我被学院赶出来了,家里人对我期望很大,我不想那么灰溜溜的回去……你是公主,只要我一直任劳任怨的跟随你,等这件事一结束,你一定不会亏待我。” 他不敢看长笙的眼睛,只低头继续说道:“而且……而且我也想见见生命树,看看它那么厉害,能不能治好我妹妹的病。” 长笙静静凝视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总之,也算是动机不纯吧。”他说完,松了一口气,抬眼认真道:“上次,莉莉丝说你和阿筝准备牺牲我,但我看见的不是这样,至少在你眼里,我这个混吃混穿,还只能帮你背背行李的小跟班和你手中人质是一样重要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吗?从前没人看得起我,每天都活得很窝囊,如今殿下看得起我,那就算真为殿下牺牲,这辈子也算值了。” 矮人说完,忽然起身,在长笙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单膝下跪,眼神无比坚毅:“如果我遭遇不测,还望殿下能替我安置一下我的家人。” “这台词……光听前面,我还以为他要爱上你了。”蒋筝不禁捂眼。 “……”长笙上前将他扶起,道:“我不需要你向我表忠心,我们是朋友。” “……” “还有,你的家人,你自己照顾,别说什么牺牲不牺牲的,是我和阿筝把你卷进这件事的,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 “我……我就先不回家了吧。”包子说着,挠了挠后脑勺,道:“等回塔兰,你让学院再把我招回去?” 长笙笑道:“没问题,到时候谁敢欺负你,直接来找我。” “啧啧……”蒋筝不禁笑道,“这回包子后台可硬了。” “那就决定了,无路可退,就拼上一把!”长笙看向蒋筝,道:“你觉得呢?” 蒋筝手指转了转衣角,装出一脸被bī无奈的样子,叹道:“你们都兴致勃勃讨论起事成后回去的事了,我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岂不是特不给你们面子?” “那现在就去找祭司大人?”长笙问。 蒋筝摇了摇头,道:“还没思考几个小时就顺了她的意,岂不是很没面子?”说罢,她翻身倒在了chuáng上,摆了一个十字型的躺姿,道:“睡觉!” “你能睡吗?”长笙伸出手指,一脸淡然地找准蒋筝心口戳了下去。 蒋筝瞬间捂心口往一旁滚了一圈,咬牙道:“你还是不是人了!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哎,睡觉!”长笙说着,乐呵呵的将被子扔到了地上。 “谁准你睡了,你伤害到了我弱小的心灵!”蒋筝伸手去拦,可哪里拦得住? “晚安。”长笙说着,无视了她伸出的手臂,直接躺了下去,还得意地朝她眨了眨眼。 “你变了,你变了,你变了……”蒋筝咬牙。 “有个好梦。” “你变了,你变了,你变了……”蒋筝起身在chuáng上左右大跳了起来。 长笙不禁无语,沉默片刻后,见蒋筝没有消停,便说了句:“一览无遗。” “女人,你这是在玩儿火。”蒋筝说着,霸道总裁式邪魅一笑,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蹲下身来,伸手自长笙胸前划过,道:“待我修成‘正果’时,便来一览众山小。” 凡事都只能围观一半的包子根本不知此时此刻的屋内正上演着一幕打情骂俏的戏码,他上前将被子铺开,翻了两次身,便缩成一团闭眼睡去。 耳边,是长笙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你可以试试。”“呵呵,睡觉。”“呵呵呵呵,睡觉。”“呵呵呵呵呵呵,睡觉。” 其实,与之相对应的是:“呵呵呵,不睡!”“呵呵呵呵呵,不睡!”“呵你个头,不准睡!” 第23章 秘密 两人在睡与不睡之间闹腾了一会儿, 最后蒋筝还是饶过了睡意渐浓的长笙。 习惯了一个人的夜晚, 早已说不清难熬与否。 只是长笙这几日的不适感似乎来得越来越频繁,每每见她入梦后紧锁的眉头与渐渐蜷缩的身子,蒋筝心里就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担忧。 那些虚情假意的关怀她从不吝啬,可面对长笙, 却连一句都说不出来。 长夜漫漫,她蹲坐在长笙身旁, 轻声哼着“家乡”的旋律,那些已经记不太清的歌词,每一句都和她心中对那个世界的怀念一样, 不知不觉间被时间淡去了。 只剩这满腹心事, 伴她消磨长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层层枝叶照上窗台,碎星般随风摇曳。 经过昨夜的初步决定, 以及一整晚的思想斗争,蒋筝更加坚定了放手一搏的信念, 此时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 她走至窗前,向外望去, 千叶流砂那老不死就坐在院内树枝系的秋千上, 晃晃悠悠的, 看上去十分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