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打量着辛五,旁边栗子铺的老板娘忽然亮声招呼道:“谢谢小公子扶了我孩儿,进家来喝茶吧。” 进到屋里,老板娘脸放下来,压着嗓子道:“我看两位公子年纪还小,还未成家吧?” 童殊笑道:“没有。” 辛五摇头。 老板娘道:“我多嘴提醒一句,那豆腐娘子你们不要接近为好。” 童殊道:“怎么?” 老板娘一哂道:“他早年没了男人,一个人不容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原也没什么。只是……”老板娘穿着朴素,说话也慡快,不知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叫她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童殊追问道。 老板娘见童殊眉清目朗,又见辛五矜束端正,都才十八九岁的年纪,拿捏了一下才道:“只是最近大概有些不妥,你们年纪小,别还未成家便染了不gān净的病。” 病还分gān净不gān净的,童殊一听便明白了,莞尔笑道:“谢谢大姐提醒了。” 老板娘又道:“我看你们还买豆腐,他家豆腐最好也别碰。” 童殊一诧,没想到这乡野村妇竟能看出豆腐有问题,问道:“豆腐有何不妥?” “我家小娃前阵喝了她家豆腐脑,好一阵拉肚子。原也没想到是豆腐的问题,后来我们也买了他家的豆腐,奇怪了,我家一吃就拉肚子,别人家吃却不会。这便不太好说了,总之你们赶路,若是哪里不舒服怕是会耽误事,不吃还是稳妥些。” 童殊心中明了,幸好这人家中有shòu牙镇邪,吃了施邪术的豆腐只是拉肚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童殊承了老板娘的好意,好一通谢。 老板娘看他们听明白了,也就放下心,往屋后忙去了。 童殊便打量起这房子翻修过,门面也大了一间。 房子新了,人也新了,这老板和孩子都不是他从前见过的那辈人,不禁心中有些唏嘘,问道:“老板,您家高堂可在?” 老板收完铺子,笑脸迎上前来道:“我老父亲身体还好,每天都后山看栗子,这会在后院歇着。” 童殊笑道:“您不是一直问我是不是从前来过么?是这样的,从前我家中老长辈曾路过此地,赊账拿了一袋栗子,要我们在临雨镇若见到你家栗子店,把钱还上多买几斤给带回去,当时的店家脸上有道疤,不知可还在?” “那是我爷爷,前几年去了。您家长辈说的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五十年前。” “可还有说到别人?” “说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会替父亲掌火剥栗子了。” 老板一拍大腿道:“那是我爹了,公子可要见?” 童殊道:“能见吗?” “可以的,可以的!公子稍等,我去请父亲出来。”说着便擦着手往屋后去叫人。 须臾,一位老者出来。 那老者头发已白了大半,但腿脚很好,走的比老板还快,听到有人要见他,慡朗大笑着出来,童殊抬眼打量他,那老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望过来,突然怔住了,像在确定什么,然后几个快步走过来,伸出手,迟疑道:“大哥哥?” 老板一见这样,赶紧过来拉住老爹,对童殊赔礼道:“老父亲眼睛不太好,经常认错人,对不住啊。” 童殊笑道:“无妨无妨。”心底却是一阵辛酸。 那老者紧紧地盯着童殊,还是道:“你是大哥哥吗?” 童殊莞尔,若不是怕吓着这家人,他都要承认了。这老者眼睛不好,却比谁看得都清。童殊想起这老者小时候鞍前马后跟着他打妖怪的样子,不觉眼神柔和了道:“老爷爷,您说的大哥哥是谁啊?” 那老者听他这么一说,凑近了打量小半晌才道:“得罪,老身认错人了。我说的是一位少侠,他是我家恩人,当年他来这镇上替我们打死了一只恶怪,又给我们家驱了邪,后来我家受他庇佑,一直顺风顺水,我有好几次山野遇险,都化险为夷,都是受了他的福佑。” 童殊莞尔:“这便有些奇了,总不会是遇着神仙了吧?” “神仙也比不上他啊,他实实在在帮我们除了恶,留下的shòu牙带在身上还能辟邪,比神仙还灵呢。只可惜不知他的姓名,想要为他立碑建庙,都不知从何建起,只好每月初一十五供那颗shòu牙。” 童殊头一次听人说他是“好人”是“神仙”,不由笑意加深道:“我猜不一定是那人的功德,而是你们家人好,逢凶化吉是上天的造化。” “神仙在九天之外,哪有空管我这等小民的造化,我这辈子,不信神佛只信那位少侠了。只可惜……”那老者顿了顿不说了。 “只可惜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辛五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