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去。” 听到这三个字, 司语还以为自己拿错了霸道总裁剧本。 她看了看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抬眸, 看着突然强势起来的陆汐,困『惑』地眨眨眼, 说:“为什么?” “因为你一秒钟不愿意跟我多待却迫不及待要去见别的女人让我很不爽。”——这句话在陆汐脑子里走了一圈, 热血上头,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到达嘴边时,又被仅存的一丝理智强行拉了回来。 司语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玻璃珠子,通透干净,仿佛能窥见人心底隐藏的秘密, 仰头直直地望着她。 陆汐心头猛地一跳。 她到底在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行为和言语都有些过激, 陆汐猛地放开司语的手。 她避开那双透澈的眼睛, 稍显慌『乱』的眼眸落在司语胸口有些散开的浴袍上, 顿了顿, 说:“我的意思是……你穿成这样,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司语顺着她目光低下头, 看到胸前雪白的浴袍, 默然。 刚才那三个字很短促, 但还是听出是带了情绪的。有那么一瞬, 司语以为陆汐是生气了才拦住她(虽然她搞不懂陆汐为什么会生气)。 陆汐过了很久才回复,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结果等了半天,陆汐只是关心她衣着不得体,怕她这样出去影响形象??? 司语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扯了扯身上宽松的浴袍,无奈又好笑道:“我怎么可能这样出门,我当然是要先换衣服啊!” “……哦。” 哦什么哦,这女人今天怪怪的。 司语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时,陆汐却警觉地后退了。 “你慢慢换吧,我走了。” 陆汐仓促丢下这句话,打开房门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司语独自苦恼。 这女人是吃错『药』,还是来大姨妈了? 不过她没有心思想太多,快速换好衣服,简单抹了点面霜,带上剧本去找林亦言。 对完戏已经很晚了,司语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后,收拾床铺正准备睡觉,余光瞥见椅把上搭着一件黑『色』长绒大衣。 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件衣服,以为是小夏落下的。拿起来看了看码数,发现有点小,小夏那体格不可能穿得进去。 衣服上残留一股淡淡的余香,司语闻了闻,感觉味道很熟悉。 难道是陆汐的? 陆汐离开时好像没穿外套,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羊『毛』衫。 司语怔了怔,随即有点想笑。这女人知道提醒她换衣服,怎么不记得拿自己的衣服? 就算当时不记得,事后也想不起来是丢在她房间了吗? 手机上没有什么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证明陆汐走后没有找过她。看来是真忘了。 陆汐应该早就到家了吧? 司语打开微信,想告诉她外套的事,手指落在键盘上时停住了。 这个点,说不定陆汐已经睡了。 她手指无意识地往上滑,停在最后那条消息上——谢谢你。 这是三个月前的消息。 那天是薛绍生日,陆薇差一点出事,司语来大姨妈痛得死去活来,是陆汐帮她冲红糖水,还给她『揉』肚子,才让她得以入睡。第二天醒来,她马上给陆汐发了这条消息。 自从『奶』『奶』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这么体贴入微地照顾自己,所以司语是真的很感动。 只是感动不到半小时。 下楼找东西吃时,她听到陆薇对赵阿姨说:“我姐跟我说,她和司语只是逢场作戏。” 司语的记忆力并不算很好,背台词时经常要念五次以上。然而陆薇几个月前说的这句话,她一直记到现在,一字不差。 其实不用陆薇提醒,她自己也明白,陆汐对她不可能真有感情,从她们惨不忍睹的聊天记录就能看出来。 陆汐几乎没有主动给她发过消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还都是跟『奶』『奶』有关。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总是因为一些小感动就失去了判断,误把别人的关心当成是喜欢。 对那个人是这样,对陆汐也是如此。就是不长记『性』。 司语甩了甩头,把脑子里那些陈年旧事全部清除出去,然后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不管对方睡没睡,都不应该再打扰。 退出聊天窗口,司语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把那件大衣『揉』成一团塞进行李箱,关灯,睡觉。 雨晴了,又要开始忙碌的拍摄。 进组以来,司语一直兢兢业业拍戏,闲暇之余经常和工作人员打闹,还时不时自掏腰包给大家买『奶』茶买咖啡。她自认为和大家关系搞得很好,没想到还是有人背后捅她刀。 “昨天晚上我看到咱们美女投资人从司语房间出来!” “投资人?你说的是陆汐吗?” “是啊!昨天情人节,为什么陆总大晚上会在司语房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司语出道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她却连续接了三部戏!两部是女二,一部是重要配角。最关键的是,咱们这部电影九个主演,哪一个不比她资历深比她名气大?连陈老师那样的老戏骨都要给她搭戏。” “也不知道她是运气太好,还是真的像传言那样后台很硬。” “我听说她背后有金主。” “谁啊?不会是陆总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不然陆总为什么情人节晚上从她房间出来?” “砰——” 临时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躲在里面说闲话的两个女化妆师吓一大跳。 等看清门外的人正是她们刚才讨论的对象时,两个人脸都白了。 司语刚拍完一场分尸的戏,身上穿的是一件被血染红的碎花睡衣,看着触目惊心。 她仿佛看不到那两个女化妆师,目不斜视走进去,去隔间换衣服,换好走人,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个女化妆师面面相觑。 小夏气呼呼地追上她,说:“她们好可恶,免费喝了你那么多次咖啡『奶』茶,居然还在背后诋毁你。” 这样的人司语以前见得多了,麻木了,所以想生气都气不起来,她一笑置之。 小夏看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得飞快,还笑得这么轻松,想来是没把那两人的话放在心上。 司语的心态好像一直很好,小夏从来没见她被任何不好的言论刺激到过。 虽然很反感那种背后嚼舌根的人,不过她们刚才提到陆汐从司语房间出来,小夏还是有一点好奇,忍不住问:“小语,昨天晚上陆总为什么来找你呀?” 司语不想骗她,又不想据实已告,模棱两可说:“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 当戏里另一个女演员赵『露』跑来问她“你是不是陆总女朋友”时,司语才惊觉,原来关于陆汐情人节夜晚从她房间出来的传闻已经传遍整个剧组。 研讨会结束后那次聚餐,听到陆汐亲口承认不是单身,赵『露』十分震惊。今天又听到陆汐和司语的小八卦,她按捺不住跑来向司语求证。 也幸亏对方问的是不是女朋友,要问其他司语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司语言简意赅地说。 “这样啊。”赵『露』不好意思八卦太多,拍拍屁股走了。 坐在旁边休息的林亦言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若有所思看着司语。 林亦言不是b市本地人,今年春节她回不去,以为又要一个人过,却意外收到梁予菲发来的消息。 知道梁予菲也是远在他乡回不去,林亦言把她邀请到自己家一起过年。 吃饭时,她问起梁予菲之前提到的一件事:“你说司语以前经常欺负你,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梁予菲哭哭啼啼告诉她一些事。说是司语和光影某高层有一腿,因为看不惯她,让那个高层把她封杀了。 林亦言很是震惊。 娱乐圈里靠潜规则上位的不少,司语也会做这种事? 拍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亦言觉得司语是个工作刻苦认真,对人友善坦诚的好演员,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会背后耍阴谋手段的小人。 但也不排除司语是在演,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都很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只能说司语演技太好了,连她都被骗了。 梁予菲痛斥司语欺负她,哭得伤心欲绝,林亦言看着蛮心疼的。 至于司语是不是真的对梁予菲做了那些坏事……林亦言真不好妄下结论。 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司语倏地看过去,与林亦言视线撞上。 林亦言快速敛去眼底的情绪,泰然自若地说:“你双眼皮贴快掉了。” 司语下意识要去『摸』眼睛,抬起手时,看到上面脏兮兮全是泥巴。 她在戏里饰演的女二是个精神病患者,平时柔弱无害,有事没事就爱蹲在地上玩泥巴。 上一场戏刚拍完,司语还没来得及洗手。 小夏去帮她拿热水了,她只好求助地看向林亦言。 林亦言笑笑,过来帮她撕下双眼皮贴。 陆汐到达片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暧昧的一幕:林亦言一只手搭在司语肩膀上,另一只手抚『摸』司语的脸。司语一动不动任由她触碰。两个人深情对望,相视而笑。 陈妍肉眼可见身旁的boss脸『色』越来越阴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举止似乎很亲密的两人,干咳一声,说:“她们可能是在对戏。” 陆汐轮廓完美的下颚绷得死紧,一言不发看着不远处两个人。 导演韩岩忙过来跟陆汐打招呼,没听到对方有任何指示和意见,就去准备拍下一场戏了。 过了一会儿,韩岩中气十足的声音通过喇叭扩散到四面八方:“陈老师、阿宽、亦言就位。” 林亦言大步流星地朝拍摄区域走去,经过某个位置时,被一道存在感十足的高挑身影吸引了目光。 发现是陆汐,她脚步微顿,说:“陆总。” 陆汐只是冲她轻轻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却透着一丝丝的敌意。 没错,是敌意。 研讨会上第一次见到陆汐时,林亦言就觉得这位投资人对她不是很友善。经纪人告诉她是她想多了。 林亦言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现在近距离对视,她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压迫感。 那是一种长居高位的人才具有的气场,让一向自信的林亦言信念开始动摇,凝眉审视眼前的投资人。 陆汐一点也不像是个总裁,倒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美目清冷,睥睨一切。 林亦言跟她身高差不多,被她这么看着,竟有一种自己矮她半截的错觉。 对方不动声『色』地用气势压着她,敌意如此明显。 只是林亦言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投资人? 难道……是因为司语? “亦言,快过来呀!”导演又在喊人。 林亦言收起心思,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 司语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陆汐。 就在她暗暗想陆汐怎么那么闲又来探班时,看到陆汐迈开腿朝她一步步走过来,想到那些流言蜚语,司语抱着剧本转身跑了。 陆汐:“……” 陆汐其实是要出差的。 去机场刚好经过片场,陈妍有意无意问她:“陆总,还有点时间,您要去片场看看吗?” 去片场做什么?陆汐心想。 眉目流转,嘴上却说:“嗯。”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过来。 既然来了,打声招呼再走也好。 她是想过来告诉司语她等下要出差,但是司语好像在躲她。 为什么躲她? 这个问题,直到剧组杀青宴那天,陆汐才知道答案。 3月底,电影《消失的古堡》宣布杀青,剧组邀请所有主创,以及投资方参加杀青宴。 陆汐作为投资人代表出席。 辛苦了三个月,电影拍完大家终于可以放纵了,言笑晏晏,举杯痛饮。 司语也很开心。这是她穿书过来拍的第一部电影,惊悚题材她第一次拍,虽然拍内景时被几场黑暗的戏吓得不轻,但是真的很过瘾。 她不知不觉喝了几杯酒,上完洗手间碰到陆汐,忙往后退。 陆汐注意到她脚下的动作,拧眉:“你躲什么?” 洗手间里没有外人,司语看到她关了门,没有再退了,但还是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嘟囔道:“那天你从我房间出去被人看到了,整个剧组都在传你跟我有一腿。” “……” 那天走得太急,陆汐连衣服都忘了拿,她没注意看外面有没有人就直接出去了。 但是这重要吗? 她们躲在洗手间里,被人看到更是说不清。司语又说:“我可不想再被人说闲话。” 说完就要去开门。 蓦地听到陆汐冷冰冰地说:“你跟林亦言玩暧昧,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司语愕然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和亦言玩暧昧了?” 亦言,叫得可真亲密。 陆汐压下心底涌出来的酸意,说:“就刚才,你们两个人不是还喝了交杯酒?” “……” 陆汐说的是他们刚才喝酒聊天时玩的那个纸牌游戏。 吃吃喝喝很无聊,有人提议玩游戏,司语就跟着一起玩了。其中有一局,拿到王牌的人,指定拿到最大最小号码牌的人喝交杯酒,好巧不巧就是她和林亦言。 按照游戏规则,司语和林亦言喝了交杯酒。 游戏而已,怎么就暧昧了? 司语张嘴要解释。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林亦言没想到是司语和陆汐在里面,愣了愣。 司语也是一愣。 林亦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打扰了她们的好事,尽管已经喝得五『迷』三道,还是能感觉陆汐看她的眼神很凌厉。 此刻的敌意比在片场时更浓烈。 她识趣地想要退出去,没注意脚下,被门口的防滑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离门口最近的司语眼疾手快扶住她:“你是不是喝醉了?” 林亦言抓着她手臂站稳,失笑道:“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想吐吗?” 林亦言摇摇头,瞥一眼洗手间里面『色』发沉的冷艳女人,说:“我没事。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去喝点热水。” 什么叫不打扰你们! 司语就知道和陆汐单独待在洗手间不安全。林亦言话里有话,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唯恐后面还有人来,司语也溜了。 陆汐默默看着她们肩并肩离开。 司语以为林亦言会问她和陆汐的事,然而并没有。 她喝一口饮料,看一眼入口,看了几分钟都不见陆汐回来,倒是看到陈妍走了出去。 之后陈妍也没有回来。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看到车库里停着那辆白『色』宾利,司语心想陆汐应该是在家。 她今晚喝得不多,就是嗨了一晚上有点累,满身烟酒味,想快点回房间好好泡个澡。 经过书房时,看到门没有关严,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司语有些诧异。 陆汐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这个点还没睡,又在加班? 这女人一直是工作狂,司语经常看她把工作带回家,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还是没忍住,偷偷扒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 书桌上摆的却不是电脑和文件,而是一瓶红酒和一个酒杯??? 她以为是在加班加点工作的劳模,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司语不禁纳闷。陆汐这是在搞什么,工作累了喝点小酒解馋,然后就睡着了??? 她打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到陆汐闭着眼,半边脸『露』出来,红扑扑甚是好看。 这女人睡着时五官柔和许多,没了平日里的锋芒,可以肆意打量。 司语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她的脸,看到她浓密纤长的眼睫『毛』,想『摸』一『摸』。 忍住。 她拿起桌上那瓶红酒,惊讶地发现一整瓶都没了。 解馋也不是这么解的吧? 把酒瓶放下,再看向睡着的陆汐,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她恍然想起某一天,陆汐应酬回来,喝了点酒,还发着高烧,也是这样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不会又发烧了吧?! 司语凑近仔细观察。 脸红成这样,很有可能。 她伸出手想要探探陆汐额头,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擒住了。 沉睡的人猝不及防睁开眼睛,一双凤眼『迷』离,眼角微微勾着,清浅的眼眸里有细碎的光,还有她小小的影子。 “……” “……” 相顾无言。 她们离得太近了,司语甚至能嗅到她呼吸时携带的酒香。 因为太近,所以尴尬。 被她这么直勾勾盯着,司语顿时有种被人抓包的心虚,讪笑道:“我只是想……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 女人嘴唇异常柔软,带着淡淡酒香,有些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