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前夕 准确来说，靳希麓是到警察局去控告尤逸的，他口口声声说确定那天刺他一刀的人就是尤逸。 他说这段话时，贺权就站在他对面，姜淮拿着记事本，唰唰唰的写字。 贺权直直地看着他：“假设你说的全是事实，那为什么我当初对你进行讯问时，你却什么都不说？” 靳希麓面不改色，“当时没想起来。” 他站得松松散散的，一条腿负担着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一条腿自然弯曲踩在地上。和贺权几个站得笔直的人站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出。他和贺权差不多高，此时因为体态的关系，他需要抬眸仰视着贺权。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爽，靳希麓整理了下姿势。 贺权无视掉他这小动作：“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讯问时，你不是这么说的。” “不管是不是这么说的，都是这一个意思，”几句话的功夫，他又情不自禁的切换成刚才的姿势了，“反正你们已经抓到尤逸了，人证、物证、作案动机也有了，明天开庭时我会来的。” 他那语气，好像今天能走到警察局来就已经是给贺权几个最大的恩赐了，让他们别废话。 贺权拦住他，“并不是你说什么，什么就算是证据，你提供的证词，要通过查证确认之后才能视为证据。”他停顿了下，看着靳希麓的眼睛，“还有一种，叫做伪证。在此我需要提醒靳先生，作伪证的后果，在我国法律上……” “你什么意思？”靳希麓的表情很不爽，“我有撒谎的必要吗？我现在是在给你的工作提供便利！” 贺权：“可以，你这番话我会去查证的。” 靳希麓目光倏地锐利起来，片刻后嘴角勾起来，但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笑容：“好，这证我不做了！” 他转身便走，这一次贺权没有拦他。姜淮有些不知所措：“贺队……我该做点什么？” “你之前在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贺权转身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可是……”姜淮想了下，还是跟了上去，“明天就开庭了，作案动机有了，物证有了，没有人证。” 他这话，就是在暗示贺权，靳希麓的口供这一层虽然不是必不可少，但绝对是有利的。 但姜淮这句话并没有改变贺权的看法，他说：“等下提审尤逸。” 贺权这几天表现的有些不对劲，在他们大肆讨论着尤逸行凶的目的时，他非但没有加入进来，甚至偶尔还会露出皱眉等神情。姜淮没忍住，追问道：“贺队，你是觉得这案子有问题吗？” 贺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只说：“证据还没有找全。”而且很多东西都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太容易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证据还没有找全……姜淮听小林说，这案子是程队提起上诉的，他最近想提干，而这案子又是他主力突破的，破案之后他会记大功，对他提干很有好处，所以程队在收集到物证和作案动机后，觉得案子判下来的把握很大，便提起了上诉。 姜淮一个新人，不敢对自己的上级有所评论，更何况程队又平易近人，他们关系不错。于是听到贺权这么说之后，他扯了扯嘴角：“程队也是想尽快破案吧。” …… 钱笑笑忙完后马不停蹄的回了家，到家时刚好中午十二点。 打开门时，慧慧正坐在毛毯上画画，那股认真的劲儿让她忍不住笑了笑，连她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向小园听到动静回头，压低声音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怕你们等急了，”钱笑笑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向小园说：“都告诉你了，我今天没事做的，你完全不用这么着急。” “太麻烦你了。”钱笑笑说。 向小园佯装生气：“你这样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什么麻不麻烦的，这么点小事都常常挂在嘴上。” 钱笑笑眯起眼睛弯着嘴角，忽的想起什么：“对了，我今天在外面看见一则广告，是一个心理诊所，坐班的都是心理学博士，我想明天带着慧慧去看看。” 贺权虽然答应过帮她找靠谱的心理医生，但这已经好几天了都没消息，他这么忙，她也不好催他，慧慧却是等不得的。 向小园微笑的点头：“好啊，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已经耽误你一上午……” 向小园故作嗔怒的瞪她：“都跟你说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你对我真好。”钱笑笑眼睛弯弯。 向小园眼底很快的闪过一抹嘲弄，钱笑笑并没注意到，向小园又恢复那种眼神清澈笑容纯粹的样子。她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笑容，知道哪种笑容最容易让人消除戒心，也明白哪种笑容最让人心生亲近，这对她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你对我也很好啊，”向小园亲昵的冲着钱笑笑挤了挤眼睛。 想起早上出门时的承诺，钱笑笑提出要带着向小园和慧慧去外面下馆子，顺便还给贺权打了个电话。 “中午吃过了吗？我要请客了！” 贺权说：“你给钱的那种？” 钱笑笑面露不悦，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说得好像我之前耍赖过一样。” 贺权说：“说得好像你之前真的请过客一样。” 他这么一提，钱笑笑倒真的想起来两人之前一起去吃饭，她信誓旦旦的说要请客，最后却是贺权付账的事。那个时候她心里过意不去，还说要请他吃饭来着……这么一算，她已经欠着贺权两顿饭了。 钱笑笑说话没有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轻声细语了许多：“清晖园，我定了房间把房间号给你。” “今天手上事情有点多，改天吧。” 钱笑笑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大方一次呢，像清晖园这种地方，她一年都不会去一次的，今天好不容易决定了放点血，结果贺权没时间。 她提前说好：“你不来也行，我和向小园、慧慧一起吃，不过下一次请客，可没有清晖园吃了。” 贺权停顿了下：“向小园？” “嗯，她最近帮了我挺多忙的，请她吃个饭意思一下。”钱笑笑说。 贺权冷笑了一声，钱笑笑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莫名其妙。贺权说：“你还真喜欢请人吃饭。” 钱笑笑应答如流：“礼尚往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 “订好包间了把房号给我发过来。” 钱笑笑一愣，这又是要来了？ “你不是还有事……”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钱笑笑把手机拿开，看着已经挂断的提示，抿唇想，男人的心思也太难琢磨了，一秒一个样。 这边慧慧和向小园已经准备好了，钱笑笑本也没什么好拾掇的，但想到待会要见贺权，又回卧室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换了条裙子。 钱笑笑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出门了。她很少穿裙子，在学生时代更加没有碰过这东西，遇见贺权后，是她裙子面世的密集时间。 三人坐车到了清晖园，慧慧牵着向小园的手蹦蹦跶跶的，一脸兴奋的小模样，和前几天跟她一起去医院时苦大仇深的样子大相径庭。钱笑笑又开始嫉妒了，不过她很快就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小园也是为了帮她，她反倒舍本逐末了。 订了包厢，钱笑笑给贺权发了条微信，便在房间内坐下来。慧慧扒着菜单看，嘴里念着菜名，清脆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 向小园手里也拿着菜单，不过她的心思却不在菜单上。 她说：“你跟心理诊所那边联系过了吗？” 钱笑笑摇头：“没有，打算明天直接过去。” 向小园露出惊讶的神情：“这种心理诊所一般都需要预约的，如果名气很大的话，你明天去很有可能约不到。” 钱笑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听向小园这么一说，不由有些担心起来。C大附属一院就是个例子，排专家号能排到明年去。 她抿唇问道：“那怎么办？我只知道他们的地址，不知道他们的联系电话。” 向小园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你了解过那个心理诊所吗？这两年因为国外治疗观念流传了进来，这类心理诊所也多了起来，不过很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为了圈钱的。我们导师有一次还专门把这个当案例给我们讲过课，你要去的话，最好先看看那家医院到底怎么样。” 钱笑笑眯着眼睛想了下自己看到的广告，说：“我记得叫维也纳心理诊所，你听过吗？” 向小园摇头。 钱笑笑露出一副犹豫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随便去看了。” 向小园笑起来：“还是有专业医院的，我刚才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反正多考察考察总没错，也不用花冤枉钱。” “我就是病急乱投医。”钱笑笑点头。 “哪里病急了，”向小园伸手捏了捏慧慧的脸蛋，又露出那种宛若少女般天真的笑容，“我们小慧慧健康的很好不好？这种事急不来的。” 她手还没放下，包厢门被敲了两下，贺权站在门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目光直直地看着向小园：“向小姐，又见面的……哦不，是李小姐。” 向小园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开口道：“真巧。” 钱笑笑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一头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