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点了个人,抬抬右手,“若是我这样,你便上场。还有你,”她又掩了下口,“若是我这样,就轮到你上场了。” 如此这般,将众人安排妥当,这才敞开大门,浩浩dàngdàng地朝着正房行去。 与前几日一般,行礼、问安。 凌太太照例训诫了她一番,而后没让她与前几日早晨一般回去即可,而是吩咐人摆饭。 待到吃食上齐,凌太太端坐在桌前,朝着杜九娘看了眼。 杜九娘明白,这是要她去伺候着了。 她微微笑着,走到凌太太身侧,执起箸,左手抿了抿鬓发。 门口立着的柔姨娘硬着头皮冲进屋里,噗通跪了下去,真情实意地高声说道:“奴婢来伺候夫人用饭吧!” 杜九娘立即说道:“当真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柔姨娘立马麻溜儿地爬起来,拿起箸就靠了过去。 凌太太面色一变,呵斥声还没出口,杜九娘摸摸下巴,青衣又跑了过来,照旧磕头、高声请愿。 杜九娘高声赞了她一声,青衣忙不迭地也过来伺候着…… 如此这般,一顿饭还没开吃,凌太太桌前已经凑齐了两桌麻将的人数了,而杜九娘,已经被“挤”到了外面。 面对这么多个儿子的侍妾,凌太太想继续让杜九娘来伺候都不好说出口了——哪有搁着奴才不用、专让主子来伺候的? 可是,谁家的媳妇儿不是各个都有眼力地主动去伺候婆婆的?当年她不也是…… 思及此,凌太太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她慢慢将调羹放到碗中,冷笑道:“果然是个好教养的,竟然暗算起婆婆来了!” 杜九娘忙一脸委屈地说道:“还请夫人明鉴!” 她话音刚落,凌世子却是过来了,身边还跟着石蒜。 “母亲这是怎么了?”凌世子连忙问道。 凌太太冷哼道:“看你的好媳妇儿!”她指了屋子里的人,“带了这些个奴才来,就是想躲开作为媳妇儿应有的责任!” 凌世子眼珠子转转,正想着母亲和媳妇儿吵起来了当真是好,旁边石蒜娇中带嗔地悄悄掐了他一把。 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若是今天帮杜九娘摆平这件事,他的新心头肉石蒜可是能当上姨娘了。于是神色一凛,正气凛然地说道:“回母亲,这事是孩儿的主意。” “你?”凌太太双目中锐色不减,明显不信。 “正是!”凌世子继续摆出那正气模样,“儿子想着,屋里人那么多,与其让她们镇日里闲着,倒不如让她们来伺候母亲,这样也是儿子的一份孝心。” 他说完,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凌太太听他这样说,神色和缓了许多。 杜九娘见凌世子一席话说完就当没事儿人了,就偷偷给他上了点“蛊惑”。 凌世子便又诚恳说道:“九娘本也想来伺候母亲的,可是儿子觉得她毛手毛脚的,别是没伺候好母亲,反而让母亲遭了罪。倒不如让这些奴才们伺候着,也好让母亲过得舒心些。” 杜九娘的性子,那当真是十分有名的。 凌太太窒了窒,很是不乐意地训杜九娘道:“平日里多学着点!”又指了紫衣她们几个稳重的,示意她们布菜。 却也没再提让杜九娘伺候的事情了。 看着凌太太血条下持续掉血的负面状态,杜九娘心中很是舒慡。 短期内,这件事情不用愁了。至于以后…… 她再见招拆招就是! 接下来的日子,杜九娘过得风生水起。群攻下小怪,偶尔打打大怪,倒也惬意。 只是经常地,她会从侍妾们的闲聊中听说庄肃郎的事情。 “听说表公子又升官了?这次是到几品了?”一人问道。 另一人掰着手指数半天后,没想起来,最后理直气壮道:“反正升得很快就是了。” 第三人叹息了声,幽幽地道:“听说表公子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人物风流才情极好,若是能得见一次,当真死而无憾。” 艳姨娘对现在的娇姨娘、原先的石蒜啐了口,说道:“你这话就不怕世子爷听见?” 娇姨娘很是嫌弃地看了眼艳姨娘,“这话我还是听世子爷说的,他若会恼,那倒是奇了!” 艳姨娘哼了声说道:“世子爷顶多赞他人物风流才情极好,其他的定然是你自己说的。” 旁边柔姨娘迟疑着问道:“世子爷也想见表公子?那怎地不去请他来?” 风姨娘自小就在府里头伺候,对于庄肃郎父母之事也略有耳闻。 此时听到柔姨娘的疑惑后,她顿了顿,含糊说道:“世子爷不会去请他罢,因为请了表公子也不会来。” 紫衣在一旁闷闷说道:“表公子还是不来的好。” 橙衣问道:“为何?” “你们没听说过么,”紫衣很是不解地说道:“表公子是大理寺的。” “那又怎样?” “大理寺是主刑罚的。这几年陛下推行新政之后,栽在表公子手里的世族之家不知有多少,咱们府里……他还是别来了罢。而且,听说表公子不只是不来咱们国公府,其他世家大族请他去,他也是不肯去的。” 紫衣的弟弟是跟着国公爷办差的,知道的自是比这些丫鬟们多。她话不多,极少开口,一般一开口便是了不得的消息。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娇姨娘打破了宁静:“他可是当年的探花郎,据说才貌双绝。那样风流的人儿,若能见上一面,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众人瞪她一眼,撇撇嘴,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杜九娘啃着果子想着娇姨娘口中的“才貌双绝”四个字,努力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说法用在庄肃郎身上,倒是极为贴切的。 平静的日子中,些微掀起了一点点波澜。 凌太太身边有个大丫鬟兰儿,本姓傅名珺珺,乃是罪官之女,向来举止得当进退有度,很得凌太太欢心。 凌太太看杜九娘那边居然妻妾和睦,心中不忿,便将兰儿给了凌世子,当即就抬了姨娘,便是兰姨娘。 兰姨娘和别个妾侍不同。 她知书达理吐气如兰,出口就是诗闭口便是词,凌世子这便一头栽进了她的屋子,没事时就去她那儿,就连娇姨娘那儿,他也不太主动去了。 只是杜九娘给他安排的那些个晚上,他倒是雷打不动,依然会照常去。 杜九娘压根不会在意兰姨娘,毕竟现在对付兰姨娘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每次她表现得对侍妾们不屑的时候,凌世子就非得认定她是qiáng行把吃醋的感觉压在心底不表现出来,就会对她多关照几分。 如此这般几次后,杜九娘摸准了规律,再带着侍妾们碰见凌世子,是必须要装一装“妾身很难过妾身很嫉妒”的模样的。 如此一来,凌世子觉得无趣,就会懒得理她——他虽喜欢娇柔的调调,却懒得理会哀哀怨怨的人。 这天杜九娘正带着一帮人浩浩dàngdàng地去花园,谁料正巧看见凌世子拿着个点心在逗美人一笑。 “吃一口吧,我特意吩咐厨房的人做的。来,赶紧吃一口,客人等下就要回来了。乖,就一口?这客人难请得紧,肯来咱们府里已经是不容易了,我可真的是要立刻回厅里等他的。” 凌世子这边哄着兰姨娘,一抬眼,又看见了杜九娘,就朝她咧着嘴笑了。 杜九娘正准备装没看见带人离开,谁知却被对方发现了。 既然如此,她就带了人上前,由侍妾们去和凌世子纠缠,她则坐到一旁,边凉凉地看着旁边的花草,边装出一副哀愁模样。 可惜这事儿做起来看似容易实则十分无趣,不过两三分钟,杜九娘的困意就泛上来了。她努力眨眨眼,呵欠还没冒出来,眼泪先涌出来了。 这时一人更衣完要回花厅,正巧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