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什么?”她问我,我看了眼酒柜,大多是廉价的洋酒,于是我说,“青稞酒。” 她看了我一眼,对着酒保用藏语jiāo流。 梁晶晶一边拉开百威的拉环,一边伏地身子悄悄跟我说,“这里酒吧都这样,不过旁边的酒吧要更Low,几个人跳舞,用电脑连接音响放歌,一群人在下面儿打牌,行酒令,只有扎西会抱着吉他唱歌,简直就是王子!” 她憧憬的脸上带着羞涩,或者说不那么羞涩的神色,一边漫不经心地灌着酒,一边抬起脑袋看扎西什么时候出场。 我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青稞酒。这酒度数低,倒也能接受。 “对了,”不知不觉的时候,梁晶晶这家伙的手边已经空了几个啤酒罐了,她挑起眉毛问我,“今天找你讨债那个,怎么那么帅。” “就是长得帅了点,”我说,“其实人……”我想编排赵景阳几句,可是我根本说不出口,他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没等我绞尽脑汁想出个什么词来,梁晶晶就小声而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啊!”她捏住我的胳膊,“扎西,扎西!”见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抱着吉他站在台上的人吸引走了,我小心地把胳膊抽了出来。 叫扎西的男孩子,站在一束huáng白的灯光下,那盏灯像个倒扣的碗,吸附在天花板上。通常,并不是人站在灯光下面他就是个发光体,扎西穿着红色的V领羊绒毛衣,露出的脖颈那一丁点儿肌肤比酒还使人口gān舌燥。假使没有这暖洋洋的灯,他也是发光的。我的嘴唇碰了一下酒杯边缘,又放下。扎西用手指拨了一个音节,至少在他拨这个音节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会唱什么,到底能唱得多么好听。 没有放伴奏乐,后面灯光的薄弱处有个看不清楚面庞的键盘手。随着扎西的手指一点点拨动琴弦,空气安静了起来,梁晶晶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手捧心的模样让我产生一种我们是在某巨蛋听着什么天王的演唱会的错觉。我双手托着腮,也学着她的模样。等到扎西的声音响起,我却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但不是藏语。至少,一开始我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人唱这首歌。也不知道原来小酒吧歌手唱歌也是能唤起人的灵魂的,我屏住呼吸。扎西的声音不如他外表的年轻,一口得天独厚的烟嗓,亲密而诱惑的贴着麦克风,温柔而成熟,忧郁而性感,是一把能让人着迷的好嗓子。却埋没在这里。 等到他最后一个吉他音符飘散,我才意识到原来梁晶晶激动又紧张地抓着我胳膊很久了。她激动地灌下一整杯酒,“太他妈好听了,哎,这歌叫什么啊,我要搜歌词!” 我说,“叫《Quizas,Quizas,Quizas》” “啊?” “西班牙语,回头我发给你,你自己去搜。” “……你居然知道?!”梁晶晶瞪大眼睛,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说‘你一个厨子你凭什么知道’。 “……别看不起人,我还是有品位的。”其实我的品味,最多也就老鹰乐队了,这首歌完全是赵寅杉的品味,他常常会拿自己的高端品味给我洗脑,除了数落我的车,他最大爱好就是数落我除了车以外的所有东西。 他数落着,我听着,每当这种时候,我只会觉得由衷的幸福。 “程诺,”梁晶晶拍了拍我,“你说我要不要去拦下扎西,跟他说我喜欢你呢。” “去啊。”我鼓励她,这种问题还问我。 “我……我不敢啊,”她皱着眉盯着啤酒罐,“他肯定不喜欢我这样的。” “你不是都弄了个斯嘉丽约翰逊发型么,这点儿自信都没有。”我说,“要不然,你就再喝点酒,壮壮胆。” 她看着我,“其实…我原本就想的是,跟他睡一晚也好啊,我又不丑,他也不亏。” 她大概是酒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跟我说,我认真道,“梁晶晶,你要是这么想,就永远也追不到人。”虽然我也不懂男女这档子事儿,但是说教人灌jī汤,我拿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jī汤让她醍醐灌顶,梁晶晶轰然站起来,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那、那我去了?” 我微笑着点头,“去。” 她走了两步又回来,整个人刚鼓足的气又泄了,她挫败地说,“我觉得我满嘴酒气,跟人说话不太好吧。” “他要走了…不然、不然……”梁晶晶支支吾吾,“……不然你去后门帮我拦住他,我再去给他说?” “……好…吧,”我想我可能也是喝了点儿酒,不然不可能答应这个醉鬼这么荒唐的事情。 梁晶晶有点喝醉了,双眼迷离地说,“我去洗手间漱个口,补个口红,你现在……快,快去拦住他。” 难为她还能想到补口红。 几分钟之后,我就知道了什么叫猪队友。 我装作喝醉的样子,倒在正准备踩着滑板离去的扎西面前,没想到他看也不看我打算走掉,我只得滚了一圈,抱住他的滑板。 “喂?”他叫了我一声,我没理,抱着他的滑板不撒手,心里祈祷着梁晶晶你他妈最好赶紧到,赶紧告白完得了,老子冷得要死了还要倒地上装醉。 “喂,”他又叫了我一声,还不友善地用脚踹我,“起来!” 我偷偷睁开眼睛瞄他,他眉心紧蹙,两道浓眉飞扬地朝鬓角走,“碰瓷的,你能放开我的车吗?” 我,“……” ……他管这滑板叫车?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昨晚上熬夜看了部超棒的电影 我要安利!! qiáng烈安利!!! 叫《完美陌生人》 B站有资源 一定要去看啊……!!! 第65章 第 65 章 我在心底数着数字,在他差不多要忍不住真的来打我的时候,我滚了一圈又放开了他的滑板。 在他正打算走的时候,梁晶晶英勇赴死般冲出重围,一声大吼,“扎西!” 我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站好。梁晶晶涂了一口血红的嘴唇,和她那头在洗手间大概有特意打理过的红头发相得益彰。 我微笑着,看着这犹如电影镜头的一幕,墙壁上的彩色玻璃灯,投she在地上的三色光,人的影子被拖长。梁晶晶绞着手指,被灯光一衬,她的脸白得吓人,也美好得惊人,我记得她自己跟我说,她没上过大学,来这儿以前是小太妹,背上还有大片糟糕的纹身。 “我、我、我……我,”可是小太妹喝了酒也是这副怂的不行的德行,她更加紧张地绞着手指,咬着下嘴唇说,“……我、我喜欢你。”就像为自己鼓掌一样,说完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我于心不忍地闭上眼,她已经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知道你,”扎西平静无波地说,“可是你打听我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Gay吗。” 他说话的时候,有很重的鼻音,那种鼻音就像嘴里含了块儿水果硬糖,声音是朦胧的,是甜的,说出来的话却像□□,让梁晶晶愣住。她把自己的嘴巴捂得更紧,瞪大眼睛,半响才说,“啊……你喜欢男的啊。”她又打了个酒嗝。 这次停不下来了,她接连二三地打着嗝。 扎西没有再说话,他像往常那样,手插在裤兜,随着轮子转动的微小震动滑得老远。 梁晶晶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呆,她把耳朵上沉重的耳环取下来,用手背擦着口红,我以为她要哭,结果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问她,“你……”没等我说完,梁晶晶就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程诺,你说我去做个变性,我像不像个男的?” 我说,“像,你回去醒个酒,明天我们再研究,去哪儿变性。” 她恍惚地盯着墙灯,“噢”了一声,“那……明天说吧。”她朝着前面走去,走了两步才想起这不是回去的路,又转了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