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敲着键盘,有意无意地用身体遮挡屏幕,"一个很蠢的梦。" 许安易更感兴趣了,"说说看。" 卷毛低头瞄她,因为醉酒,目光又稍显得呆滞,"我梦到有人说……要跟我结婚。" 许安易静默片刻,"你以为那是个梦?" "不是呃、吗?"卷毛打了个嗝,像是把自己熏到了,手在面前挥了几下,然后放下笔记本,扶着旁边的凳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卫生间去。 许安易生怕她摔倒,正要跟过去,却看到了电脑屏幕。 15寸的屏幕开着好几个窗口,占据大半的是一份黑底灰字的文档,大标题小标题三级标题,条理分明。文档后的窗口显示着半张照片,依稀辨识得出教堂、花篮、以及穿礼服的新郎。 许安易在卫生间门口追上她。 "那不是梦。" 卷毛蓦地盯紧她,"你说什么?" 那一刻,许安易难免紧张,抬手遮住半张脸,"我说,那不是梦,要跟你结婚的人----是我。" 卷毛手里的玻璃酒瓶无声坠落,酒水溅湿了睡袍,酒瓶在她脚边打了几个转。 "你要和我结婚?" 许安易拉着呆若木ji的卷毛离开那片水迹,在走廊里问她,"可以吗?" 卷毛揉了揉脸,"你是认真的吗?" 许安易十分肯定,"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但是……"卷毛一脸酒醉未醒的迷茫,"为什么?" 许安易没立刻回答,把笔记本转过来给她,"你也在查结婚的事,不是吗?" "我以为是个梦……"她听上去快哭了,"我梦到有人要跟我结婚,所以我要了解一下怎么做,我从来没结过婚。" "我也没有。" 卷毛醉醺醺地往chuáng上倒,"一定是我喝醉了,你要跟我结婚,为什么有人会跟我结婚?" 许安易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去卫生间拿条湿毛巾,回来三下两下解开她的睡袍,帮她擦掉身上的酒水,"为什么没有?" 但脱衣服的动作给了卷毛另一种明示,她很自觉地把自己送过来,攀上许安易的腰,仰起头问:"为什么有?" 许安易捏捏她下巴,又亲了亲她的头发,"为什么没有?" 对话无限循环,最后还是许安易败下阵来,清醒的人没办法跟醉鬼讲道理。 卷毛把她也放倒,然后骑在她腿上,问了最后一次"为什么"。 "因为……"许安易舍不得放过送上门来的美味,"我爱你。" 这次她很慢,中途频频走神,有几次许安易以为她睡着了,但每次刚打算停下来,卷毛便发出不满的哼声,像是提醒她别停。 可能---- 真的太突然了。 许安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头钻进"结婚"的死胡同。 或许拉斯维加斯是"结婚之都",其存在本身就带着催眠般的暗示。 那场结束,卷毛一反往常陷入沉默,甚至不声不响地去了卫生间。 许安易很失望。 但无论如何,安静的醉鬼比闹腾的醉鬼更讨人喜欢。 等许安易也冲完澡出来,卷毛换上了gān净的衬衫和长裤,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盯着笔记本屏幕,一边看着手机。 几分钟后,她晃了晃手机,"好了。" "什么?" "填好预申请,也订好去登记处的车了。" 时间是晚上十点三刻。 许安易以最快速度穿戴整齐,最后戴上棒球帽,把帽檐压到最低。 卷毛开的门,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她好像又犯了迷糊,回头问:"我们要gān什么?" 许安易深吸了口气,"结婚。" 卷毛点点头,"嗯,走吧。" * 许安易在餐厅找到林继桥,她其实也没隐瞒行踪,酒香清甜而浓郁。 餐桌上的水晶杯里只剩下一点点,酒瓶空了大半。 "我还以为……这里禁酒呢。"许安易若无其事地说,"没想到有个半夜偷偷喝酒的小酒鬼。" "本来是禁的。"林继桥头枕在膝盖上,后脑勺对着她,一股隐隐的躁动。 许安易就着杯子喝了口,"那怎么又喝上了?" "本来我也喝的。" "那怎么禁了?" "因为……"林继桥吸吸鼻子,喝了酒容易鼻塞并不是她禁酒的原因,"因为……" 酒jing会让人失去理智,白日做梦,还净是些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会让人失去自我,许下根本做不到的承诺。 但它也会放大勇气,哪怕只是虚幻而不堪一击的勇气泡沫。 林继桥转过头,面向许安易,"喝酒让我……" 餐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亮着"二二"。 虽然设定了勿扰模式,个人收藏里和分组联系人却有接入通话的许可。 许安易把手机翻面,直视着林继桥的眼底。 酒jing的威力在这时展现,她两颊通红,目光游移闪烁,某个答案喷薄欲出。 "让你什么?" 林继桥终于肯望向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微张开。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35楼,飓风般吞没了她的答案。 警报声突如其来,林继桥猛地往后跳,带翻了椅子和她自己。 许安易不愿就这么放过她,在轰鸣的警报声中问:"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决定要和我结婚的,为什么要离开? 林继桥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去关掉了警报。 桌子上,手机依旧在震动。 "你先接电话。"林继桥靠在沙发扶手上,揉了揉摔痛的手肘和膝盖,"我去查监控。" 许安易抓起手机,一边接一边跟上她。 "陈溪。" 她语气不善,那边更不善,"你他妈再不接电话老子砸你门了哦!" 监控上四个窗口全方位呈现出陈溪的腾腾杀气。 别说林继桥,许安易自己也怔住了。她看了眼推送栏,过去半小时,陈溪给她发了十多条信息。 她没心情查看详情,直说:"电梯厅等我。" 挂了电话,许安易才从突然升起的怒火中冷静下来。 林继桥脸色苍白,额头汗水津津,嘴唇血色全无,握紧鼠标的右手手背上也是青筋bào突。 "抱歉,可能真的是出了大事。不然陈溪不会……"许安易抬起手,想想又放下去,"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情况。" 林继桥哦了声,却在她前脚刚出卧室时打了个激灵,几步跟上,踩着许安易的影子到门后,隔着门缝往外看。 陈溪也是睡梦中被吵醒的,两眼爬满血丝,挂着一双青乌眼袋,看到许安易,开门见山---- "沈鸿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