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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四颗头颅

    照片中是一对夫妻和两个小男孩，看起来明显是一家四口的合照，然而，他们的脸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得乱七八糟，划痕几乎要穿透相纸。而且，那照片脏兮兮的，像是被谁一次次用力践踏过。

    照片反面，一行遒劲有力的字写着“邱明晟携妻儿1978年摄于雁鸣市人民照相馆”，而邱明晟的名字上还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安少迅速反应过来：“从拍照的时间来看，这上面的两个孩子应该就是邱明晟的长子和次子，分别叫邱镇东、邱镇西，比邱荼大几岁。”

    陈青衫感到脑海中很多凌乱的片段被串联起来，缓缓说道：“这个房间住的，很可能就是那兄弟俩，而对照片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邱荼，他在泄愤，他恨邱家人，更嫉妒这两个哥哥。”

    “哦？你的根据是？”安少问道。

    “邱荼的名字，”陈青衫斩钉截铁地说，“按照那时的惯例，他的名字难道不应该是邱镇南或者邱镇北么？邱荼这个名字，风格差异太大了。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邱荼这个名字念起来就像‘囚徒’，很有可能，邱荼在这个大家庭里，过得就像个真正的囚徒，没有尊严、没有自由。”

    陈青衫没有说出口的是，前一晚，在捆绑住邱荼的过程中，他试图像之前在朴家那样，通过肢体的接触，去捕捉邱荼的思想与记忆，然而，他那种飘忽不定的感应这一次却不怎么灵验。他在抓住邱荼手腕的一瞬，什么都没看到，只感觉一种深深的怒意和怨恨。而就在那时，邱荼别有深意地看了陈青衫一眼，似乎看破了他的意图，那眼神中竟带着一丝嘲讽和戏谑。陈青衫像被烙铁烫到了似的，连忙收回手，不敢再去窥探这个人的内心。

    此时此刻，看着这张照片，陈青衫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怨恨，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看到照片的一瞬就认定了，那是邱荼的所为。邱荼没有彻底毁掉这张照片，也许只是为了不断提醒自己，别让时间磨灭了恨意。而把照片压在夜壶下，更是让他得到了宣泄情绪的快感。

    陈青衫很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点燃了邱荼心中对家人的仇恨？

    安少并没有察觉到陈青衫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将那照片收进口袋里，说：“我们先假设，这张照片是邱荼用来发泄情绪的，那么照片上的人去哪了呢？邱明晟难道会由着邱荼做出这种事？以他的脾气，大概早就揍死邱荼了吧。”

    “除非，邱明晟他们早就离开这宅子了，只剩下邱荼无法逃离，只能以这种方式发泄……”

    “要找到这个答案，我们还要去其他的影子空间里看看，”朱子焕在这狭小的夹层空间里各处细细地触碰了一遍，突然搬开了靠着床尾的那个漆皮斑驳的小木柜，赫然露出了一个黑魆魆的方形入口，还挂着个通向下方的梯子。

    三人提心吊胆地顺着晃晃悠悠的木梯来到下一层，果然这里也是一个密封的空间，暗不见光，安少掏出那个迷你露营灯，顿时映亮了这个顶多十平米的小空间。

    这里有张略大一些的木板床，比起刚才那个房间，这里看着整洁不少，墙上挂着一套男式西装西裤，很显然，这里住的一定是邱明晟夫妇了，连躲藏都要带着西装，可见邱明晟这人有多讲究。即便如此，他还能藏身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到底受到了怎样的胁迫，或者有什么无法逃避的理由。

    床尾对着的墙边，放着一个老式的五斗橱。好在橱并不重，安少稍一用力就推开了，在那后面露出另一个通道口，黑洞洞的，简直像是地狱之门。

    陈青衫心头一紧，不由想到在书中看到过的蚂蚁洞穴，还有一个词“蝼蚁偷生”。

    三人弯腰低头走进下个空间，朱子焕说，他们现在是在常伯住的屋子里。

    这里看来就更加简陋了，只有一张桌子，四条板凳，桌上散乱的放着几个洋铁饭盒和用来加热的酒精炉，只不过酒精炉早已干涸。在这样的暗室里，他们肯定是不敢用煤炉了。一旁角落里还放着储存粮食的桐木米箱和盛水的铅筒、菜篓子。这样的用餐方式，估计也就只能让他们勉强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乐趣了。

    陈青衫突然注意到，墙上有一本老式挂历，上面的日期停留在毛三被杀那天的整整五年之后。

    陈青衫将这个发现告诉安少和朱子焕，他们都猜想，日历之所以停留在这一天，很可能是因为邱明晟他们最后就待到了这一天，那他们之后去了哪里呢？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了五年，这家人实在可怕至极。

    接下来，他们又进入了一个相对比较宽敞的暗室，在这里，他们终于知道了邱家人的去向。

    经朱子焕判断，他们已经到达此时关着邱荼的那间屋子的影子空间里，也是几个经过改造的房间中最后一个。

    安少举起露营灯四下探照，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恐惧和疑惑的神色，而陈青衫此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感到脑子里骤然充血，额头上冒起一层细汗。

    这间屋的构造，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了。一边是屠宰车间似的操作台和垂下来的钩子，另一边则被牛津布帘子遮挡着。不用掀开帘子，他们也知道那后面是大大小小的铁笼子和镣铐、锁链。

    陈青衫听到安少低沉着声音说：“是邱明晟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儿子。”

    朱子焕顿时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他们……还在这里？”

    “是他们的一部分……”安少回答道。

    此刻，朱子焕没能看到的是，在那几个用来悬挂生肉的钩子上，竟挂着四个已经形如干尸的头颅。尖锐的钩子从他们额头上刺入，留下一个血迹干涸的黑洞。头颅下，是一截刀口平整的脖子，看起来，他们是被人用巨大而锋利的剁骨刀一下一个给斩断的。

    陈青衫似乎能听到，手起刀落，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浓稠的鲜血噗的一声溅在屠杀者脸上，头颅咚的滚落在地，这密闭的空间瞬间被血腥味填满，无法挥散，一直保留到现在。他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只能攥紧拳头强忍下去。

    四个人头已经被荫干如核桃，皮肤紧皱，五官几近变形，只能从头发的长度判断是三男一女。要不是他们之前看到了那张照片，或许不会想到，这四个人正是邱明晟和他的妻儿。

    朱子焕听了安少的描述后，脸上露出了藏匿不住的嫌恶感。

    陈青衫扭过头不去看那四颗头颅，缓了缓情绪说：“这看起来应该是邱荼干的。”

    “嗯，”安少点点头，“你们发现没，邱家还有几个家仆不见了？”

    陈青衫也有这个疑惑：“这里的几个影子空间，是不够容纳那么多人的，而他们应该也不会心甘情愿陪着主人家过这种苦日子。但邱明晟把他们放回去的可能性实在很低，所以……”

    说到这里，陈青衫忽然打住了话头，不忍心继续推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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