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住在镜子里。它说只要拿那个来jiāo换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我不相信它了。 我觉得它在我的身体里。 4月15日 我很后悔,我不知道它要那个有什么用,可那是他的东西,我觉得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4月21日 我死了。 许佳音在21号的这篇日记里只写了这三个字,我死了。之后的日记没有再写日期,只是一页几个字或是一行字,很凌乱,而且似乎没有逻辑。陆远看得很吃力,有些地方几乎辩认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他几乎不能保持平稳呼吸。 这就是代价。 它要出来,我看到它的脸。 镜子。血。 谁来救我。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我拍下来了。 最后一页,是写得很用力的几个大字,力度大到将下面两页空白的纸页都同时划破了。 真的是诅咒!! 这就是许佳音日记本里的所有文字。 陆远合上日记本,一阵阵qiáng烈地眩晕感像cháo水一样袭来,他刚站起来就觉得脚下发虚,眼前一片黑暗,然后炸出金色的细碎光芒。 他倒在chuáng上,合上眼睛。 对于日记本里记录的事他不能理解,太多不可知。首先就是他3月给许佳音打的电话,他没有记忆,那1分15秒里他们说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接下来,它是谁,是人还是鬼,还是某种非物质的存在?许佳音提到的碰到一个奇怪的男人,这个男人又是谁,这个人说到代价,代价是什么?什么的代价?那个它,许佳音说要拿什么东西jiāo换,是什么东西?许佳音的意思,似乎是自己的什么东西,可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句,我死了。 陆远想起第一天监控许佳音,当她对着摄像头张开嘴时,那些在她舌头上蠕动的蛆虫。他能不能这样理解,许佳音在4月21日时,已经死去了。 但他25号时因为冰箱里多出食物的事给许佳音打过电话,当时她听起来很正常,包括冲他发火喊出的那一通话,都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人起疑。 这本日记表面上带给了陆远无数新的线索,可这些没有头绪如同呓语一般的文字,却让陆远陷进了更深的迷茫当中。 真的是诅咒?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疲倦地翻了个身,侧躺在chuáng上,枕着手臂。 太累了。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陆远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着了,韩旭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半夜了。 “什么事?” “陆远,你屋里有镜子吗?”韩旭在电话那头问。 陆远一下没反应过来,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问镜子?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屋子:“没有镜子,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猜的,我可能发现了点什么,”韩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没休息好的样子,“那些镜子,不是载体,只是媒介……” “你说什么?”陆远坐起身来,他没听懂韩旭说什么。 “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是……”韩旭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紧张,“那个摄像机,有点奇怪,好像……有东西在里面……” “你在哪!”陆远从chuáng上跳了下来,韩旭不会在半夜拿这种事开玩笑,也不会因为没有根据的单纯恐惧给他打电话说这样的事,“在家吗,我马上过去!” “你别过来,我这现在有点奇怪……” 陆远顾不上听韩旭后面的话,穿了鞋就往外冲,拉开门却差点撞到人。 苏墨站在他门外。 “你怎么在这?”陆远愣在门口。 苏墨低着头没出声,过了一会才慢慢抬起了头。 陆远看到他的眼睛时,抽了一口凉气,惊呆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 半透明huáng色的眼睛,闪动着如同琥珀般漂亮的光泽。 “对不起了,”苏墨轻声说,抬起左手,在陆远眼前晃了一下,“出来。” 陆远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慢慢裂开了一般,带着难以言喻的疼痛,向全身漫延,他失去了意识。 “混蛋!”孟凡宇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怒火让他几乎想站到楼顶大喊。 “怎么办?”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孟凡宇没有理会,站到窗前,注视着窗外的夜空。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愤怒。 “为什么我只能这样看着!”孟凡宇咬着牙说了一句,像是在问身后的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沙哑的声音没有回答,黑暗里传来带着尖锐喘息的笑声,仿佛看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无法控制的笑声。 黑雾从孟凡宇的身体里像被释放一般地漫了出来,如同有知觉一般包围着他,围绕着他的身体慢慢旋转着,在越来越浓的黑雾中,孟凡宇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 “如果你想这么做,你就和他没有区别了……”那沙哑的声音停下了笑声,“你和他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就在于能做和不能做的……主人……” “是么。”孟凡宇的冷笑从黑雾中传出来。 在冷笑声中,裹在黑雾中的孟凡宇的突然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时之间无声无息地穿出了窗外,消失在27层的夜幕之中。 风刮过耳边,带着低低的呼啸声,cháo湿的空气因为急速地移动而如同锋利的刀刃般穿过身体。 有些事,你不能说出来,如果你不想消失的话,守口如瓶。 我们和那些东西总归是有些不同的,想说而不能说的话,想做又不能做的事,若是都一样了,又从哪里来的谁送走谁。 “啊——”孟凡宇站在这个城市最高建筑的顶层,向着无际的夜空发出一声仿似要撕碎黑暗的怒吼。 一声惊雷响起,接着闪电带着银色的寒光划破夜空,雨点从空中倾泻而下。 身体周围的黑雾已经散去,孟凡宇站在雨中,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最终选择的还是沉默,他当然会这样选择,他要的东西和苏墨的不一样,只不过他们都要拼上一切而已。 韩旭一手拿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陆远手机的彩铃,一边迅速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电话挂了之后,再打过去,陆远就不接了。 他扔下手机,一个个拉开抽屉翻找着,他记得自己还有一罐自喷漆。 拉开第三个抽屉的时候,看到了那罐黑色的自喷漆,这是他去年无聊的时候跟朋友出去喷着玩的时候用剩下的,没想到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韩旭拿着漆罐狠狠晃了两下,吸了口气,站到客厅里的镜子前,咬咬了嘴唇,对着镜子开始喷漆。他不知道这方法有没有,但是也只能试试了,他回过头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摄像机,没有动静,来得及吧? 韩旭把客厅里的镜子完全用黑漆喷满,又检查了一下,没有留下空白,然后跑进卧室,把穿衣镜也喷成了黑色。 还没开始喷浴室里的镜子,外面有人敲门。 韩旭被吓了一跳,他现在神经绷得很紧,任何一点响动都会让他心跳加快。他拿着喷漆走到门边,陆远吗?这么快? “谁?”韩旭问,打开猫眼往外看,却只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 “开门。”陆远的声音在门外说了一句。 韩旭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生气,打开了门:“怎么这么快?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么!” 陆远没有说话,看着他手上的喷漆罐子,又往屋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已经喷成黑色的镜子上。 “我发现件事,”韩旭转过身看着茶几上的摄像机,“我的意思是,镜子里的东西,并不只是待在镜子里,它们只是在寻找某种媒介……” “真聪明,”陆远走进客厅,从身后环住了韩旭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怎么发现的?” 韩旭愣住了,一阵凉意从心里透了出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