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走在她身边。 这条回家的路周乐琪独自走过很多回了,但是没有一次敢像现在这样慢慢走,都是用最快速度跑过的,因为她害怕某处的黑影里会藏着坏人。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深夜里显得尤其清晰,他手里的光微微摇晃着,在黑暗里笔直地照出了一条路,周乐琪静静地看着那道光束,莫名有点恍惚。 一片安静中她忽然听见他问她:“……你生气了吗?” 她回过神来,抬头看他。 黑暗里她其实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只能依稀看到轮廓,可是她却好像能想象此时他的神态,大概会很像一只收敛脾气、看人脸色的大德牧。 “没有,”她摇头,“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评估她说的不生气到底是不是实话,过了几秒才又说:“我不是想纠缠你,是那个男的确实对你有不轨的意图,我只是担心出事。” “哦。”周乐琪说。 他被她堵得没话了。 周乐琪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好了一点。 她想了想,问:“所以你今天是先打车到终点站等我的吗?” 他咳嗽了一声,声音低了一度,好像有点理亏,但还是回答:“嗯。” “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做吗?” “是。” “你说的是实话吗?” “……不是。” 周乐琪没绷住,笑了。 她的笑声被他听到了,他于是有点来劲——就像一只大狗狗,本来打算老老实实挨训的,可是主人忽然笑了,它于是就得到了赦免,好像重新看到了获得喜爱的机会。 他果然立刻顺杆儿爬,问:“你笑什么?” 周乐琪才不给他机会登鼻子上脸,很快就不笑了,板板正正地说了一声“没什么”,又问了一句:“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他意识到她不好糊弄,而且又变得严肃起来了,难免有点丧气,说话的声音都更闷了一点:“就你生气那天。” 周乐琪没听清:“嗯?” 他破罐子破摔:“就我跟你表白你拒绝我那天。” 他从来没让她独自回家过。 周乐琪:“……” 她忽然有点语塞,并且……有一点张皇。 其实如果他算计她、对她有恶意,也许她反而还不会这么无措,毕竟这几年的生活已经让她被磨练出了一些面对糟糕境况的技能;可是他这么……慷慨,慷慨得把所有主动权和安全感都一股脑儿塞给她,而几乎什么都不留给他自己,这样的局面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时的沉默对侯梓皓来说就很难捱了:他并不知道她此时的状态是局促,他以为她听到他旧事重提又生气了。 她于是听到他的声音:“你别生气,我不提了好吧。” 特别低特别轻,又隐隐藏着低落。 周乐琪忽然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了。 在她看来这当然是很荒诞的,他们毕竟才刚刚认识,可是除了这种荒诞感以外,她心里又隐约还有另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仿佛被盛夏柔软的海làng舒缓地席卷,令她忽然获得了一种短暂的安谧。 她的心很静。 “那个钱,”她把话叉开了,“我能不能分两次给你?” 片刻之前的局促被她的这句话打破,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递给他,说:“这五百你先拿着,剩下的一千五我下周给你。” 她得想想怎么跟余清开口说这件事,如果需要,她可能还得想办法去打个零工什么的。 侯梓皓的眉头皱起来了,说:“真不用,人也是我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乐琪也开始皱眉了,问:“你到底收不收?” 侯梓皓:“……” 他怎么感觉她又生气了……? 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会生气啊。 第22章 “……嗯。” [也许是被他影响,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 侯梓皓心累,但也不敢直接就说不收,他于是发挥自己原本年级第一现在年级第二的智慧认真想了想,发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说:“这钱我爸肯定不会同意收的,我要真收了就两头不是人——我看要不这么着吧,你请我吃一学期饭得了。” 不愧是他,太机智了。 这个办法不但可以实现让她分期付款的目的,而且还可以无中生有地为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妙啊。 周乐琪也没想到侯梓皓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确实无语了一会儿,然后拒绝:“不行。” 当然不行,他们如果天天在一起吃饭,潘老师知道了会怎么想?她可是刚刚被他约谈过的。 侯梓皓耸了耸肩,也料到了她会说不行,说:“我就接受这一种付款方式,这可是你说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