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保护他。’寝室里他握着铅笔一遍遍地想。上百遍后窜出另一条心思, ‘我得告诉他我......” 摇摇头,后面的话还是不能出现,于是又回到, ‘我得保护他。’ ‘不管别人怎么说看,我也要保护他。’ 他竟那滴泪欣喜若狂, 那滴泪在他眼中是陈荣融不愿的证据, 同时那滴泪是他在学霸心中地位的证明。 ‘我不去他才哭的。’ 一年来他可从没见过陈荣融有过激动的情感,连愤怒都没有过,更别说落泪。 笔下眼珠逐渐成型,只填充一半的鸟头歪斜在画纸上,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何青。 这晚何青没有睡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画完系列最后一张。 每一笔,都是一句‘我要保护他’。 匆匆忙忙取了蛋糕,画被塑封起一并放进了盒子里。他提着蛋糕赶到约定好的地点楼下,还有些早,于是他抱着蛋糕坐在花坛上。 ‘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可以看着他成家。’ ‘我可以教他的孩子弹琴画画。’ 还因为那滴泪起了丝奢望, ‘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他发了短信过去,问学霸到了没有,在哪个包厢,自己已经在楼下了。 ‘我下来接你。’ 看着这短短五个字,何青抱着蛋糕,莫名有些紧张。 ---------------------------------------- 第27章 昏暗的灯光,这个包厢里,还坐着个何青意想不到的人。 他想不到陈荣融会邀请林知峥一起庆祝生日。 林知峥的存在打乱了他所有组织好的语言。 ‘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林知峥坐在对角沙发上,死死盯向自己这边,何青看着鼻尖抱着蛋糕,试图鼓足勇气。 陈荣融端了酒,何青将膝头的蛋糕放到桌子上,接过了杯子。 “就算一酒抿恩仇了。”陈荣融对他也对林知峥说,仰头先行把酒喝了下去。何青见他喝了,也默默把酒灌进了喉。 喝了三四杯觉得不行了,晕眩冲上了脑尖,每根头发丝似乎都软趴在了头顶。何青推拒了再一次被斟满递过来的酒杯,瘫倒在沙发上昏沉不已。 “这段情 越是浪漫越美妙 离别最是吃不消 ...... 我最不忍看你 背向我转面 ......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 浮沉浪似人潮 ” 依稀间是学霸在唱歌,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他费劲虚虚睁开眼,拨开重重昏暗,好不容易找到唱歌那人,那人不看他,只动也不动唱着歌,歌声从那口中飘出,再震荡入何青脑海。 像是看了一眼,像是看了万年。 “你我伤心到,”本面向屏幕的人慢慢转头看过来,似乎是对他笑了一下,嘴角扯开,直至撕裂,黑暗从撕裂处飘散出来,慢慢汇聚成一团黑雾,而唱歌的人则像是被抽干了血肉,最后成了条无力的丝巾,滑下沙发,掉在地上,不见了。正困惑间黑雾呼啸袭来,这次何青再无树可躲,无梦可醒,只能任由黑暗扑了自己满面,耳畔仍回荡着萦萦歌声, “.....讲不出再见......” 迷雾里他跌跌撞撞,在黑暗的呼啸中寻着虚无缥缈的歌声。 什么撞倒了他, 什么刺穿了他, ...... 第二天傍晚,他在医院醒来。病床旁是抹泪的母亲与沉默的父亲。 一个星期后,他回到了学校。 父母希望他完成学业。 母亲送他回学校时说:“不管怎么样,先把学上完了。拿到文凭,妈妈支持你去做任何事,回老家也好,出国也好。”知道他回学校会很难堪,却实在不忍孩子寒窗苦读十余载全部作废。 但他连宿舍楼都出不了,要如何完成学业。 “他不是喜欢林知峥吗,是主动的吧?” “唉,不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自己去跟人喝酒主动献身结果还要告人家。” “自作自受。怕不是搞得人陈荣融都有阴影,那种肮脏的场面,啧......” 他几乎没再去上课。 陈荣融带了午饭来看他。撩开帘子爬进来,给正抱着电脑刷论坛的何青递过来一本画册, “伦勃朗的,最新版。”他没学过画,却总能选中何青想要的。 床帘也是他买的,因为觉得何青不能一直蒙在被子中。 翻开,第一幅是芙罗拉。 由伦勃朗妻子扮作的花神。 浑身芬芳,满手鲜花。 美丽的大地仙女被西风之神追逐,风卷之处花瓣飞舞,仙女最终没能逃脱,成为了花神芙罗拉,嫁给了西风之神。 西风之神送妻子一座花草熙攘的房子,两人挽手走过花园,所过之处百花齐放。 “我在学校外面找了个房子,你要是不想住宿舍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陈荣融边给他揭开外卖盒盖边说,说完抬起头看他,眼睛黑白分明。 母亲从小教导何青,做人不能自私。 然而这刻他摒弃了所有母亲的教导,问跟前的少年:“我今天能搬进去吗?” 他对不起陈荣融。 但他再无他法。 黑暗里有谁在唱歌。 他跌跌撞撞, “自作自受......” “恬不知耻......”各式各样的声音从四面8方涌来, 何青于辱骂中惊醒。 身后有人抱着他,被动静也弄醒了,迷迷糊糊轻拍他的肩膀:“不怕不怕。” 轻轻的哼唱在房间里回荡, “月光光,照地塘,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伴着歌声,他再次熟睡。 ---------------------------------- 第28章 时光仿佛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抚平伤口,忘记悲伤,更能让人习惯幸福,习惯幸福掩盖下的一些刺痛。 “你能不能快点。” 何青催促在后面还拿着牛奶杯的人。 早上六点他就起床收拾好自己了。 实际上昨天一整晚他几乎没睡,因为太兴奋了,而兴奋是因为今天是收房的日子。 陈荣融三两口把牛奶咽了,大步向玄关走来,弯腰穿鞋的时候何青居高临下戳他头顶的漩涡,穿好鞋的他抬手抓住捣乱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柔:“别闹了。” 何青被他牵着,满怀欣喜。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少年,却还是薄薄的唇,直而长的睫毛,眼睛依旧黑白分明如初。如曾经自己预测的那样,陈荣融成了个事业有成的人,几乎每年都会升职加薪,然后终于存够了钱,他俩有自己的家了。 他过年的时候与母亲通话, “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刘莉在那头劝他,“只是你不能是枝菟丝花啊,你得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收入,总靠着他哪天他腻了怎么办。” 何青反驳:“我有收入啊,我在家做设计稿,也画画,有挣钱啊。”这倒是实话,离校没几个月,何青就以一副斑鸠啄食图获得了画廊的签约。 拖着长尾的斑鸠,站在挂满火红的柿子树上啄食,尖嘴利爪,胸前淌满红色的汁液,瞳孔里映着灿烂的火焰,是食物,也是太阳。 他建了个微博,这画是他的头像兼主页,那时陈荣融上课去了他就在出租屋里画画,然后放到微博,看大家对自己的赞赏。 ‘画的真的好。’ ‘不懂画的人都觉得漂亮。’ ‘懂画的也得承认画得漂亮,技法娴熟,色彩准确.......’ 他那段时间着魔了一样,半夜也会爬起来看看这些夸奖自己的句子。 然后有人看上了他的斑鸠图,私信联系了他。于是他挣到了人生第一笔钱。 之后慢慢有了设计稿约稿。他把所有钱都存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反正天天忙着上班那个并不会在乎这么点钱。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们倆本来就不同于世俗,真想长久走下去你得独立起来,而不是天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到这儿刘莉话开始变得难听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儿子的痛处在哪里,“天天呆人家家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养胎吗?真能给人一儿半女?谁会喜欢一个连独立人格都没有的人。” 何青继续反驳:“他喜欢我......” 就像他喜欢着陈荣融,陈荣融也喜欢着他。 虽然陈荣融不愿意跟自己做/爱,但也曾说过许多次的爱他。 即使没有肌肤相亲,那也是爱.....吧....... 刘莉并不理会他的反驳:“你现在不听劝以后会后悔的。人家那么优秀,你凭什么配得上他。” 何青却在这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而且我们买房子了,房产证上是我们倆的名字,以后墓碑上也会刻倆名字,一个他,一个我。” 母亲终于哽住了,良久,幽幽叹了口气:“你啊......从小就任性。” 这之后,何青大半年了也再没跟家里联系一次。 陈荣融去按电梯,何青站在后面看他挺拔的背,又看亮起的电梯提示灯:“你喜欢我吗?”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陈荣融回头把他牵进了电梯, “爱得不得了。”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表情十分宠溺。 “我要柚子木的地板。”何青把他的手抓下来,明明现在自己比他还高几公分,这人却总喜欢哄小孩子一样拍自己的头。 “好。”陈荣融牵着他的手。 “还要家庭影院。” “好。” “要有一间房做我的画室。” “好。” 验房后何青拿着合同兴奋了好几天,装修方案改了又改,最后交给陈荣融的时候与别家的装修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是主卧次卧,一样是书房厨房,一样是餐厅客厅。 但何青要的就是这没什么不同。因为千千万万个家,就是这样的。 又网上定制了好几套餐具,他要自己家跟别的家一样,温馨而舒适。尽管家里吃饭的只会有他跟他,尽管客房可能永远等不来客人。 他想,自己是心甘情愿呆在家里的。 因为这是他一手布置喜爱到如果哪天死去也要一并火化带走的家, 因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爱人呀, ‘但为什么,要抛下我呢?’他看着屏幕上纠缠的肉/体,听不懂音响里一句句的呻吟。 read_app2("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