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山似的阴影匍匐在齐膝深的污水之中,用它那双巨大且带着尖锐利爪的手掌搅动着自己身边的水面。 那个活物从水中捞出一把腐臭的淤泥,伸到自己面前,用它那畸形的鼻子嗅了嗅,黑色的泥浆顺着它利爪之间的缝隙慢慢向下渗漏;它扭曲的面容——那既像是一只狰狞的巨大老鼠、又带着几分人类特征的丑陋面容上浮现出愤怒与几乎癫狂的神情。 “我的宝贝!我的钱!” 那头巨兽张口吐出了一句人语,它狠狠地将自己手中的那一握污泥掷向下水道的墙壁,顷刻间在墙上绽放出了一朵腐烂的花。 “我的钱!” 巨兽咆哮着,发疯似地用自己的利爪砸向水面、墙壁,甚至自己的身体,凄厉的惨叫声在下水道之间回荡,顺着这错综复杂的水陆传出老远去。 它浑身上下披着的钢针般的黑色硬毛因愤怒而竖起,露出了胸口前那颗绽放着隐约光芒的宝石;被增生的肌肉与皮肤组织挤压变形的眼眶中,一双眼睛在这微弱的光源作用下也泛着不祥的光。 这头巨兽闷哼一声,伸出利爪扯断了仍然勒在自己肩上的皮革枪带,那装着手枪的皮套便扑通一声消失在了污浊之中。 巨兽头两侧尖锐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对那噪音颇为敏感的样子,但几秒钟之后,它又继续俯下身去翻弄起水底的淤泥来。 “钱......宝贝......” 它低声咕哝着,这一次,它的利爪似乎勾到了某种硬物。 它急不可待地将那东西从水中拽了上来。 那是一块怀表,机械装置已经停转了,原本光滑洁净的表面沾满了污物,但从污秽之中闪过的一缕金光仍然证明了其价值——这小东西是镀金的。 下一秒,这块怀表就消失在了巨兽的血盆大口之中,它粗壮的臼齿如同汽锤般,将这坚固的金属制品击打、撕碎成了互不牵连的碎片,最终顺着食道堕入胃袋中——那里已经塞满了大量的金属,来自于各种金银货币、饰品之类的东西,这些金属显然无法被寻常生物所消化,但是它可以。 巨兽伸出猩红而分叉的舌头舔舐自己的牙齿,这零嘴似的一块怀表完全无法满足他的贪欲。 贪欲是永远无法被填满的。 它想要更多。 “钱......金子......” 它再次投入到寻回自己宝藏的狩猎中去了。 。。。。。。 以上的这一切,都被暗中潜行过来的黑暗精灵特务们看在了眼里。 在看到这头巨兽时,他们的脑子里基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走在前边的一个特务惊恐地扭过头去,冲着自己的同伴们比划了一通,从他的手速和手语中夹杂的失误来看,他现在真是相当不淡定。 这也正常,在这种黑不隆咚、臭气熏天还异常狭窄拥挤的下水道里,突然冒出一只身高体宽都是两米五往上的大老鼠似的怪物,一边说着人话还一边吃屎(并不),乍一下换谁都得慌。 【你妹的,这下水道究竟是什么洞天福地?老鼠都成精了?】 那特务继续比划道。 【闭嘴吧你!】小组长用两个手指头在嘴唇前边一抹,示意所有人都别出声。 他盯着那头巨兽,暗自盘算了一下如果真的在这里开片,他们这五个人全都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东西体型庞大,力量恐怕不会弱到哪里去,而且就它刚才所展现出的那种身体动作的高度协调性来看,它运动起来恐怕会超乎想象的灵活。 小组长又想起他十多年前当偷猎者时与棕熊对峙的场景来——那种畜生便是如此,尽管看上去很大一坨,给人一种笨拙的印象,但实际上它们的爆发力惊人,能够跑出每小时四五十公里的时速,想和这作野兽比谁跑得快的话除了死基本上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虽然还不清楚面前这头巨兽究竟是个什么妖孽,但小组长本能地觉得还是别招惹到它为妙。 再猛的熊瞎子,也不可能跟吃零食似的吃金属吧... 仅仅几分钟,他就做出了决断。 【不要出声,我们暂且撤退。】 小组长向同袍们示意道。 【我带两个人继续盯梢,另外两个去请求增援,这东西恐怕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从理性上而言,这个决定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在敌情不明、地形不熟、援军未至的情况下领着四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去和面前这头看着都狂掉san值的东西刚正面,估计也只有失了智的人才会如此命令。 待到两名特务慢慢沿原路退出去之后,小组长对剩下的两人下达了进一步的指令。 【慢慢退出去,弩箭换上猛毒弹药。】 小组长所说的猛毒弹药是一种箭头荼有剧毒油脂的破甲箭,与普通箭头上使用的、提取自天然动植物的麻痹类毒药不同,这种猛毒是新兴化学工业的产品,毒性猛烈绝非旧式的生物制剂可比。 只不过拿来对付这种非人的巨型生物能起到多大效果还真不好说。 剩下的两名特务立刻开始轮流换装弹药,连弩是靠置于弩机上方的垂直弹仓供弹,换装弹药不甚麻烦,须得先将已经装好的弩箭全部取出才能另行装弹。 就在他们一点一点地将弩箭倒出来时,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有个特务一时疏忽,让一支原本被卡在弹仓内的弩箭突然掉了出来,眼看就要落进水中。 幸好小组长眼疾手快,弓下身一把便将那箭攥在了手心里。 尽管黄铜的锥形箭头并没有割破皮肤,但他裸露的手心依旧传来了强力的麻痹感。 他轻轻将这枚弩箭递给身旁的同袍,这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左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动了,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迎面栽倒在了污水之中,溅起了一片巨大的恶臭水花。 “哈哈!吼啊啊哈!” 远处的那头巨兽开始兴奋地尖叫起来,伴随着这刺耳的嚎叫,小组长感到束缚在自己脚上的那股力量愈来愈强,居然直直地将他往那头巨兽的方向拉了过去。 “妈的!这货难道早就发现我们了吗?” 小组长惊恐地想道。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后脑勺传来的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我抓住你了!” 一名特务大吼着抱住了小组长,试图将他往回拉,但她的力量显然不足以与那强大的拉力相对抗。 那头巨兽使劲一扭绳子,竟然将小组长连同抱着他的那个特务一起拽离了水面,这时他们能看见缠在他腿上的是什么东西了——一条粗壮而无毛的长尾,像是放大数百倍的老鼠尾巴,却又同蠕虫般灵活,这恶心的东西盘绕在小组长的小腿上不肯松开。 两人在空中飞跃了两三米远,重重地拍在水面上,但谁也没撒手。 那巨兽正要故技重施,突然,传来了“嗒嗒嗒”三声连续而急促的脆响,三支涂抹着致命毒药的破甲弩箭直奔着它的面门而去。 原来是另一名特务已经端起了自己的连弩,对准了那巨兽的要害来了一个三发短点射。 巨兽眼中凶光一闪,微微偏过些脑袋,两支弩箭便擦着它的头皮过去了,剩下一支则旋转着撕碎了它的左耳,令它立时发出了痛彻骨髓的惨叫声。 这还没完,那持弩特务又是两轮短点射,这次巨兽的左胸心脏位置和右肩关节处又齐刷刷地多出了两排楔子来。 “忆昔亥特一齐明郎亚尔奥斯(我撑不了多久啦)!” 那持弩的特务用黑暗精灵的古语朝另外两人喊道,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他手中连弩如同纺织机上的飞梭般以极快的节奏喷吐着弩矢,压得那头巨兽不得不用巨大的手掌护住自己的头颅与心脏位置。 “卡普达斯赛因(砍断那条绳子!)” 持弩特务手中弩机突然咔叽一声空响,看来是没有箭了,他索性将弩往身后一背,从腰间变戏法似地摸出一把柳叶似的薄片飞刀来,瞄准了巨兽的关节部位一枚一枚地投掷出去。 小组长也发了狠,他强忍着右手上的刺痛感,从刀鞘中抽出自己的弯刀,左手则伸进水里,抓住了那条恶心的长尾——那玩意儿的手感简直就像钢索一样! 他抬起脚,让那尾巴露出了水面,然后一刀斩了上去。 即便是最坚硬的骨骼、最柔韧的肌肉,也无法与烈火煅烧出的金属相抗衡。 那条手腕粗的尾巴应声而断,小组长和抱着他的那名特务一起向后栽倒在了污水之中。 当他们爬起来之后,便看见那持弩的特务已经开始后撤了,一边后退一边还在飞快地给弩机装弹。 “郎复咯待明!露斯!(快逃!快啊!)” 他继续对着两人用家乡话叫嚷道,反手提起自己的弩机,又是一阵狂暴的火力输出,哒哒哒哒的弓弦声与弩矢没入目标身体内的噗噗闷响一时盖过了一切嘲杂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