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今日没有戴帷帽,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了人群中。 今日面见贤妃,她特意妆扮了一番。 身上穿的是水绿色的荷叶边罗裙,外面搭着鱼肚白的半臂,配上一条轻轻薄薄的海天霞披帛,在这青天绿水间一站,仿若下凡的神女一般。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头的活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有人chuī起了口哨,有人低声夸赞,多是惊艳,不见恶意。 秦莞福了福身,回给他们同样善意的笑。 众人连忙拱手。 梁桢目光沉沉地往人群中扫了一圈,抬手搭在秦莞肩上,“咱们的船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这个动作占有意味十足,就像在宣示主权,偏偏他理由充足,又自然而然,秦莞呆呆地被他带着上了船。 梁桢这才收回了手,转而挑起篷帐。 秦莞坐在乌篷里,心里有点小别扭,暗暗想着他刚才是无心还是有意。 梁桢给她倒了杯茶,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的事,不用怕。” 果然,秦莞听到这话忍不住埋怨:“你也知道吧,贤妃娘娘是冲着你来的。” 梁桢笑笑,说:“放心,我会跟家里打好招呼,没人敢为难你,贤妃娘娘那里你若不想应付,以后找理由不进宫便好。” 秦莞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也有点感动,她没想到“梁大将军”居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仰起脸,看着他含笑的眸子,感慨道:“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一点都不像‘梁世叔’。” 梁桢心下一颤,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秦莞眨了眨眼,继续道:“在没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你是不是会和大伯那样威严、qiáng大,让人不敢接近。或者像我父亲那样,有些糊涂,有些偏心,又好面子。再不然像我三叔那样,很和气,总是笑眯眯的,纵容我们调皮捣蛋,也会给我们买好吃的零嘴。” 梁桢听到这话,暗自松了口气,故作自然地问:“那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同?” 秦莞笑笑,说:“你没有他们老,就像年轻人一样。” 梁桢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秦莞却不肯说了。 因为,她偶尔会觉得眼前这位“梁大将军”不像一个年近四十的长辈,更像她的同龄人。他理解她的心思,愿意花时间给她写故事,总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他们之间似乎根本没有那一道年龄和身份的代沟。 这只是一时的想法,说出来会显得不大稳重。 梁桢追问:“怎么不说了?” 秦莞看着他那张肖似梁桢的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梁桢假扮的。” 这次,梁桢不止是“心颤”,而是震惊了。 他轻咳一声,掩饰般道:“整日里胡思乱想。” 秦莞吐吐舌头,不伦不类地揖了揖手,“莞儿无状,给梁世叔赔不是了!” 这个时候梁桢再也不介意她叫自己“梁世叔”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谈起了成亲的事。 两个人的想法还算一致,早成晚成都是成,没必要为了这个忤逆官家。所以,提前就提前吧! 之后,梁桢又跟秦莞说了说家里的人,秦莞问了问梁老夫人的喜好,想着用心给她做“媳妇鞋”,见礼的时候好叫她满意些。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此时他们这样坐在一起说着家里的琐事,就像寻常夫妻般和气亲密,彼此信任。 外面云淡风轻,船内其乐融融。 经过水门的时候,他们乘坐的小船夹在数艘漕运大船之间,被水波震得晃晃悠悠。转弯的时候,船身突然被铁链撞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向侧方翻去。 秦莞毫无准备,整个人向后摔去。 身后就是滔滔河水,还有拦门的铁栅,一旦摔下去就算淹不死也会被坚硬的铁条划伤。 梁桢面色一变,飞身上前,一只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一只手牢牢地扣在船舷上。 他的怀抱对秦莞来说不算陌生,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被他qiáng悍的气息惊得脸红心跳。娇嫩的脸埋在他硬实的胸膛上,鼻子酸痛,眼里冒出两汪泪花。 她试图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怀里的身体柔若无骨,散着暖暖的馨香。梁桢扶着她的后脑,竟舍不得放开。 秦莞被他抱得有些疼。她挣了挣,想让他放开。梁桢却像毫无所觉般,坚实的手臂纹丝不动。 秦莞有些奇怪,轻轻地唤道:“梁大将军?”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哭了。 梁桢闭了闭眼,这才不舍地放开手。 船工慌慌张张地掀开帐子,“郎君、娘子可安好?是老汉大意了,给郎君、娘子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