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变卖了一直戴在身上,母亲留给我的项链,找到栖身之地,儿子一天天长大…… 记忆中最多是人的面孔,熟识的,陌生的,完整的,破碎的……有的在眼前萦绕不去,有的却是一闪而逝……它们旋转着,渐渐化为一点点的碎片,扑面洒了下来,象是落了一场无痕的雨。 一切渐渐归于沉寂与黑暗。 第107章 有什么东西流进身体,带着一点暖意的液体,让麻木的肢体又重新感觉到了疼痛。如渐渐靠近的火焰,先是有些暖,再来就是热,烧灼一样的痛感渐渐鲜明起来。 我在睁开眼之前,先感觉到了疼痛。 我不是第一次躺进医疗用的修养舱,这里面的味道我知道。 或许是错觉,也可能是我太敏感,没有睁开眼睛,我已经可以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 是谁? 我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吗? 身体动不了,虽然很疼,但是不能动。许多人在躺进医疗舱的时候,为了防止伤患乱动加重伤势,都会把手脚扣起来,我现在也这种情况吧? 但是,将我放进来的夫,应该是出于怕我逃走或有什么别的异动的原因,才将我的手脚固定住的吧? 我缓缓的睁开眼,一片蓝蒙蒙的莹光,交不刺眼。那光是医疗舱运行时的光团,很柔和。 我的脖子缓缓的转了半圈,除了那些光,什么也看不到。 医疗舱的隔间局也很到位,我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是我可以感觉着有人在碰触舱壁,轻微的几下嘀嘀声响,似乎是在调节温度或是疗强度。 我知道自己是当了俘虏。虽然不确定是落在了谁的手里,就现在看,我的待遇还不错。 也许他们明了我的身份,认为我奇货可居,所以要将我治好,再去换个好价钱。 我闭上了眼,我最不希望发生的就是这种情况。 我讨厌这样。 为什么……我以为我会摔死,可是我却还活着。 就象上次一样,明明最该死的是我,可是最后死的却是父亲和云芷,还有,许多的无辜的不相关的人。是因为我,因为于长秋将我抓在了手中,所以父亲和云芷才会丧命,都是因为我……我曾经在心中多少次悔恨,多少次追悔莫及,多少次对自己恨的彻骨,我是那么坚定的下过决心,这一生,再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再不会让自己被别人掌握把柄…… 可是,现在怎么又重蹈覆辙了呢? 我觉得眼睛酸涩疼痛,然后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甜香,象是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是,是助眠剂。 我想让自己清醒,但是身体却屈从于本能。太疲倦了,体力太弱。而药物的作用渐渐加重,我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身体似乎包裹在一团水里,漂浮着,没有重量,没有知觉。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醒过来,快醒过来,这里是危险的地方,不能够再睡了。可是这一点微弱的声音不足以唤醒沉睡的意识和身体。我恍然着,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的游移徘徊,意识好像被切分成许多的小块,每一块都有一点重要的信息,但是却无法拼成一节完整的思绪。 那些碎块里面,有欢乐的记忆,也有迷惘的伤感。有不同的人的面孔,熟悉的,陌生的,清晰的,又或是模糊难辨的。 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天真无忧的小弟,还着婴儿肥的脸颊……又有点疑惑,是小弟吗?还是,还是我的孩子?啊,我有孩子了,一个男孩儿,他那么可爱聪明,是我生活的全部希望……可是他在哪里呢?他的父亲是谁呢? 我记起来了,他的父亲是个和我一样被追捕的人,我们在患难中相遇,从彼此乱视到意外的发生,共同拥有了一个孩子。 往事像水一样,渐渐汇流在一起。我记起的越来越多。 忽然间身体象是从高处坠落,重重的摔在了实地上,手脚不能自己的一阵痉挛,我身体抖动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次,看到的不再是医疗舱的蓝色莹光。而是刺眼的白色灯光。 有个声音说:“醒了?也该醒了。在医疗舱里船了三天了,再重的伤,今天也得醒过来。” 我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可是这个人,是谁? “还记得我吧?我想,你应该不会忘了我才对。” 我慢慢转过头,有个人站在我面前不远,眼睛里起初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面目模糊,身形也十分模糊。我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那个人朝我点了一下头:“诺,好久不见。” 这个人的眉毛,口鼻,脸庞的轮廓……我都不熟悉,可是他的眼神,他说话的口气……他,他是…… “记得我吧?”他缓缓走近,俯下头来看我:“我的相貌没怎么大变,你应该认得出,就好象我还是可以认得出你一样。” 不,不可能的。这个人,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他应该在那个基地里,一起被埋葬了…… 于长秋。 什么是过去?过去就是由无数个昨天组成。而昨天,又是由无数个今天造成。 我不知道我在将来的某一天再回想今天的时候,会首先想到什么。 只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办法去想。 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我没办法思考。 这……还是噩梦吧? 我情愿相信这是噩梦。因为这个人,他对于我来说就和噩梦一样的存在。 他就是我长久以来的噩梦。 第108章 他摊开手,从容的笑笑:“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啊,小诺。” 我很想说服自己,我认错人,但是他的话,证明我视力好的很,判断力也很正常,我根本上没有认错。 这个人…… 他还活着?于长秋,他怎么还会活着?明明那整个基地都毁掉了啊! 他怎么会还活着?其他人都死,他为什么没有死?他不是应该随着那基地的毁灭而在这世间消失了吗?还有,程晓茶……一时间记忆混乱而冲突,我死死的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只知道,最应该死掉的人就是他,可是他现在却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这是……这是比噩梦还可怕的现实。 他说:“似乎每次遇到你,我的运气都会变的很差。上次是那样,这次还是一样。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看到他的同时,我想起的是父亲最后疲倦的笑容,云芷惨烈的收场,是程晓茶背叛时那令人憎恶又恶心的面庞…… 那些过去,我都恨不得可以忘记。 我也以为我已经把那些过去都埋葬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不存在了。 “你很奇怪是吗?我没有死。那次真是很险才能死里逃生。” 我一语不发的看着他。我没力量能够杀死他,但是我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这个人,杀死他。 用一切办法,尽一切可能有…… 他毁了我的家,我的生活,我的一切……我的父亲和朋友都是因为他而死,我视为姐妹的人也是因为他而背叛。 “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他说:“我得到资料不完整,根本没想到会是你。” 我还是不出声。 他最后说:“你的伤还没有好,还是多多休息吧。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转身的时候,我猛地扑了出去。但是我的腿随即传来一阵剧痛,我根本没有碰到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跤摔的极重,我用手撑着地板,可是半天也没爬起身来。他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冷的说:“你还是好好的养病,静下心来想想你应该怎么做,不应该做什么。那些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无益的事,还是不要去想了。” 他走了出去,感应门无声的合上。 我费了半天力气都爬不起身来,那个不知道我睡过几天的医疗舱看不到,只有一个小小的医疗架安在墙角。 我把医疗架上垂下的两条细管接在手腕上,靠着墙静静喘了几口气。 力气慢慢回来,思绪似乎也跟着解冻了。 这怎么会…… 那个人竟然没有死,他又出现了。 就象一个久远的噩梦,在我以为已经可以遗忘的时候,却又如梦魇一样重临。 他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这些人是什么关系? 我心中满是疑问,还有,恐惧。 是的,我承认,我对他更深的感觉是恐惧。 没等我把思绪理出一个头绪来,门开了,又有人走了进来,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约摸三十多岁,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的长相也说的过去,但是那双眼……那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的眼睛。 “就抓着了这么一个?” “是的。”他后面的人说:“只有这一个活口,她逃到了殒石带上面的信号塔那里,那天被带回来的。” “她的身份呢?” “虽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她应该身份不低。” 回话的人给这个盘问的男人拿出一个东西,我看不清楚,但是那个男人露出有些狰狞的,得意的笑容。 “哈哈,虽然没杀死目标,但是这个女人却也是条大鱼啊!”他把手里的东西朝我一扬:“女士,这是你的东西吧?” 那是……戒指。 李汉臣送给我的,皇室的古董戒指,被小谨的手下偷去,他又还给我的戒指。 我咳嗽了一声,本能告诉我不能承认身份,低声说:“是……偷来的。” “什么?”他的腔调高了一度。 “是在桃源的时候,从一个女人身上偷来的。后来他们发现了,还过来追讨,我没来得及出手……” 那个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大步朝我逼近。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人两只眼睛都是凶光。 “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南星云皇帝的女人?” 我摇摇头。 他的手举了起来,我本能的咬紧牙闭上眼。 “等等。” 有个人阴侧侧的声音叫停:“她不可能是皇后的。” “什么?”站在我身前的男人转过头去,于长秋缓缓走进来:“我认识她,她也就是个小混混的材料,当皇后?她没那个命。” “那你还把她带回来?嗯?还给她治伤?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干脆杀掉才不占用资源!” “她怎么说,也是我的旧识。”于长秋走到我的身前:“我和她还有旧帐没算呢。” 那个男人眼里的疯狂之色越来越重;“可是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却还让他给跑了!帝都已经开始调派军力,要将我们围而歼之了!那么完美的计划,为什么居然会失败?嗯?你给我个答案!” “这可就是做情报工作的有失误了,我们得到消息里,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个皇帝李汉臣有特异能力,谁能料到他可以躲过死光定位攻击?你那朵茉莉传回来的消息,也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啊。这就是百密一疏,完美的计划却因为这个人隐藏起来的能力而失败。” “你说的倒轻松!”那人简直要咆哮怒喝:“什么责任都推的一干二净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告诉你,这回要是被南星云围上,我们谁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