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丹凤门侧门,也打开来。 可以想象,在看不见的其他大街上,也上演着这叹为观止的一幕。 激昂的鼓声与悠远的钟鸣jiāo织在一起,唤醒了整座长安城。 然后,天际才洒下来光亮。 当宋玉自侧门入宫,钟鼓也都还在齐鸣。 但她已无暇再去感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型的广场,她想起来了,前面那个像双龙一样的建筑物是叫做含元殿。和电视剧里的什么乾清宫、未央宫,完全不同,它拔地数丈,气势磅礴,如大唐帝国的年轻雄壮,两侧是龙尾,要上去,只能走龙尾道。 含元殿的飞檐,要你把头仰成看天状才能用眼睛扫到。 宋玉不知道的是,平日里,丹凤门都不会开。 守门的右羽林军将军,听说是太平公主,那麻溜的就将门给开了,恭恭敬敬的请殿下入宫。 宋玉还没来得及叹为观止,怜儿已低声提醒她此地不宜久留。 那个右羽林将军忙使人开道,亲自从旁伺候。 宋玉在马车内坐着,想着见到李显该说些什么才好,她都不知道太平多久没入宫了,看样子应该有蛮久的时间。 纵然婉儿千叮呤万嘱咐要她说些好话给李显听,宋玉仍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那天偷窥到的那一幕,说实在的,还历历在目。 想起这个,宋玉就有点酸味,酸的让她翘起嘴。 宋玉认为体内的那个太平,还没有完全被砸gān净,但至少功力已不足以让她再度发疯。 所以,她只是还有点恨。 她不知道太平是否恨他,但她肯定不。 她和李显毫无感情可言,有恨意的话,那肯定是太平的。 宋玉就是这么去判断,自己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太平残余的魄。 马车似乎到不了终点般还在继续前行,也不知这比故宫大上快五倍的大明宫究竟是怎么个大法。 宋玉有点困了,昨晚搂着婉儿睡得虽然安心,但起的未免也太早了。 她是分清楚了这古代的时辰概念和用什么来区别时间,婉儿府上有个漏水壶,壶里有刻了标记的,以竹片托着的浮箭,随着上一个漏水壶滴落下来的水,竹片就会托着浮箭上浮,然后看标记就可知道具体的时间。 宋玉研究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叫做"漏刻",心想古代人真是牛叉,这些都是什么样的牛人发明的? 然后,她今天是三点起来的。 天,这在现代,三点她还没睡呢! 主要原因是她被她的少御,默默的瞪了很久。 宋玉一直以为白富美总裁御姐,该当是属于女王般的人物,然而事实上,少御发挥起她的气场来,着实叫人不敢不从。 上官婉儿是典型的少御,唤她起chuáng那气场,就像刚穿越回来给她的第一感觉一样,立马破功。 她只不过瞪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已。 而已! 宋玉在心里重重的说了一遍。 若是她这样瞪着一个人很久,那个人肯定知道她就要发飙了。 上官婉儿瞪她很久,她不知道她是要发飙呢?还是发飙呢?还是发飙。 这就是少御发起威来的效果。 关键是,她想象不到上官婉儿发飙是什么样的。 不然…… 她想不然改日试试? 宋玉在心里为自己的想法点了32个赞。 接着,她又沉默下来。 其实早晨醒来,和上官婉儿相互调笑,她竟然仿佛有了一种回到最初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少年时? 可她明明才穿过来,有种初相遇之感的应该是属于太平才对。 可那种感觉,仿佛是她宋玉亲身经历过般。 宋玉其实有一点点后悔,她不是百合,不是同性恋,她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因为怜惜婉儿,而她又是太平,所以昨日才会一时冲动,才会对婉儿说她喜欢她的,但似乎又不是,似乎在对上她眼眸的那一刻,她就想把她揽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宋玉觉得自己一定是穿越过来脑子被撞到过,不是莫名其妙的发狂就是莫名其妙的有了莫名其妙的想法。 马车停下来解救了她。 下了车架,她看到的是一扇圆形拱门。 年轻的将军在旁吩咐禁军护卫,一个太监近前打躬作揖。 宋玉有点呆,她是来找李显的,这里不过是一处花园,显然皇帝此刻肯定应当是准备去上朝才对。 但她只能跟着那个太监的指引走进去,忽然在心底里有种孤单之感,这里的人和物与她都没有关系,彷如空气般,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往哪里去。 入了那扇园门,是一座jing致的房子,像日本人家里面那种,底下是空的,无数柱子撑着整个屋身。 头上有块匾,上书"令月阁"。 宋玉看着那块匾,有股熟悉的味道传入鼻尖。 她没听见身边的人说什么话,拾阶而上,进入楼里。 一层是一个宽广的大殿。 只一眼,她就知道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装饰,和她的公主府大殿一模一样。 两侧分列四根朱色大柱,柱与柱间是层层纱幔,无风,却仍有一种飘摇之感。 大理石的地面,打扫的泛着青色光亮。 一座大屏风,把殿分内外,一盏盏的落地宫灯,有飞天,有仕女,静静的立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人去将它点燃,重回生机。 空气里全是时间空置的味道。 宋玉慢慢的把头歪着,莫名的疑惑,直觉里隐隐感到这里是她生活过的地方。 不,是太平。 感觉的东西,很奇妙,宋玉没法子去探究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心中有个第三视角在给她指引着方向。 宋玉向右侧看去,是一个很矮的桌案,她走近前,宫人将它收拾的很gān净,墨砚是gān的,很久没用过了,上面的鹿笔仍挂着四支。 她无意识的拿过一支来,笔身漆朱,不艳不暗……彤管……两个字浮上心头,握在手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好像曾经在这里,有那样一个人,日日夜夜,在这殿内落地宫灯散出的昏huáng光影里,面对着累累案牍,用着这支笔,记事批红。 在那个人的对面,还有一个人,正以手撑着头,一下一下点着脑袋,直至困得不行了,就趴在案上睡过去。 而宋玉就站在这里,看着她们,看着那个人为睡着的那人,披上了一件鹅huáng色的风麾。 恍惚间,她们拉着手,绕过屏风,进了内殿。 宋玉也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了很久,才在这圆形的暖塌上相拥而眠。 再一个眨眼间,宋玉惊讶的发现,一切似乎不同了。 那个打瞌睡的女孩子不见了。 剩下那个很会写字的女孩子,抱着被褥,蜷缩着身子,颤抖的,一个人睡在上面。 眼前的画面在一瞬的白光乍现中,蓦地消失不见。 宋玉下意识的伸手去捞,可什么都没捞着。 她惊醒过来,刺目的阳光闪亮着让她提袖掩住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