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练瞳孔放大,妖异的金色眼眸逐渐变深。 明明是在讨论严肃的事情,师姐怎么能把话题拐到十万八千里外。 而且还是这种请求,穿羽衣,然后染上自己的气味,这一系列行为极大的满足了凤凰的占有欲。 江如练把之前单方面的争执抛在脑后,想矜持一点,可惜语速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飞快地答,生怕卿浅后悔:“可以穿。” 也可以先结契。 不行,上面那句划掉。 她完全被顺好了毛:“师姐想穿多久都可以。” 和几分钟前的疯叽判若两鸟。 说到这里,江如练才发现师姐身上没有羽衣,是今早出门时穿的宽松长裙。 雪一样的白,以一根素色细绳收住,勒出细细的腰段。 只是垂感极佳的裙摆沾有黑灰、粘腻的血迹,还被火燎过,以卿浅的性子是不会再要了。 江如练愣愣地问:“羽衣呢?” 卿浅边思忖边措辞,语调不急不缓。 “九尾来了一趟想和我比试,我就如她所愿,脱了羽衣放好,然后和她打了一架。” 她说起打架,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眼中掀不起什么波澜。 “也是如此,我怀疑九尾是在转移注意力,好让你孤立无援,被青蛇困死在阵中。” 这一番说辞坐实了九尾和青蛇确有合作,江如练恨得牙痒痒,发誓要烧掉九尾的狐狸毛。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那阵纯心想困我,好引你来救。师姐下次不要这样莽撞了。” 卿浅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后者就在这愈发沉闷的氛围里忐忑不安,后悔自己说出这种话。 嘶,她没资格指责卿浅,她要是处在卿浅的角度,只会更疯、更没有理智。 先前凤凰火毁掉了大片森林,就是现在火焰已经熄灭,也夺去了脚下土地的生机。 只留下几根黑炭似的树桩,杵在劫灰中,静默不语。 江如练的脾气就和她的火一样,烧起来完全不顾后果,先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再说。 所以总是倒回来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羽衣不容易坏,师姐可以放心穿。” 凤凰愧疚地许诺,小心翼翼地抬手拂去卿浅肩上的尘灰。 卿浅轻声道:“可你很在乎你的尾羽。” “……” 江如练的指尖一颤,那点灰尘抖落在了卿浅雪白的衣服上。 她就像被塞了一大口柠檬,起初酸涩得心肝都在骤缩,回味确是神清气爽的甜。 当初总想着师姐能看看自己,可当明月真的落下来了,她又希望能再把她捧到天上去,千万别受委屈。 江如练漂亮的凤眸黯淡下去,闷闷地答:“我更在乎师姐,我希望师姐能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卿浅当真攥着她衣服,提要求:“难闻,不想在这里聊。” 想起眼下的环境,江如练皱起眉,确实糟糕透顶。 她应该领师姐回去洗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地窝着休息。 可还有任务在身上。 江如练抛下一句“稍等”,转身回到阵中,从黑灰里拎出一条手臂长、脏兮兮的蛇来。 她灵脉被毁,痛得维持不住人形。 而后就这样抓着蛇的七寸,快步回到卿浅身。 此处离九尾的庄园有一段距离,卿浅下意识地想驭剑飞回去。 只是剑上少了个东西,让她很不习惯。 江如练注意到她迟滞的动作,也发现了不同。 联想到那道冲破黑线屏障的光芒,她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她有记忆起,卿浅的佩剑上就一直挂着那条红色剑穗。 卿浅偏爱素色,但那是白云歇送给她的,三番四次叮嘱她不要弄丢。 她的剑不知道换了多少把,只有剑穗没变过,一直系在剑上。 想来是白云歇在上面设了什么术法,关键时候可以救卿浅一命。 虽然还是很讨厌白云歇,但江如练也不得不承认,卿浅的各种习惯都深受白云歇影响。 比如深谋远虑,又比如细致入微。 她强忍着如潮涌至的醋劲,假装洒脱地劝:“没了就没了,我再给师姐编一条。用我的羽毛编,师姐想要什么颜色的?” 卿浅斜她一眼:“能选颜色?” 江如练无比自豪地向她介绍凤凰的多功能羽毛:“黄色是翅膀里和胸前的绒毛,红色就是尾羽的一部分。” 所以她有嫩黄色的毛茸茸睡衣,也有华光流转的艳红半袖。 她满目期待地盯着卿浅看,师姐想要哪处的羽毛,她就拔哪。 求偶期的凤凰就是如此慷慨。 半响,卿浅把剑抛向半空,剑锋上倒映出她冷漠无情的脸。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把半袖羽衣给了我,尾巴上还有毛吗。” 江如练:? 师姐什么意思?觉得她秃了? 她没来得及问,卿浅已经利落地踩上剑身,准备走。 江如练连忙跟上去,手上还拎着灰不溜秋地小蛇。 剑上能站的空间太狭小,她只能尽量缩着,不碍着前面的人。 哪知卿浅突然往外倾身,再往内一拧,轻巧地和江如练换了个前后。 江如练还觉得不明所以,连忙把蛇递远点,怕蹭脏了卿浅的衣服。 接着腰腹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搂上,冷热刺激下,她整个人绷紧如弦,担心这只手乱摸。 “借你挡风。”卿浅冰凉凉的声音在江如练耳边响起,带着点不解:“紧张什么?” 她很淡定,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江如练就没那么冷静,甚至脑子里全是浆糊,无法思考。 搂腰也就罢了,为什么手指还要时不时地点一点,按一按? 手指像是在点火,江如练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腰腹,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处的痒意就越甚。 最后某人把整只手贴上去,隔着衣服,从左到右摸过去,抱紧了。 一阵电流蹿上脊椎,麻了半边身子。 江如练差点没站稳,崩溃地质问道:“师姐?你在做什么?” “嗯?” 她背对着卿浅,看不见卿浅的表情,可光听这声音,装满了无辜。 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身后人慢悠悠地回答:“你小时候常抱我的腰。我就是好奇,这里抱起来是什么滋味,想试试。” 末了低声感叹:“不过如此。” 焯!不过如此你倒是放手啊! 她算是看出来了,师姐就是故意的,暗戳戳的坏。 什么时候光风霁月的大师姐变成这样了? 江如练想也不想地捉住卿浅的手。 但被她冰凉的体温一激,霎时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她本来是想把卿浅扒拉开,再好生和她说道说道,不要乱摸,会出问题。 现在却将手压在自己温暖的腹部,试图用体温给她暖暖。 卿浅停了那些小动作。 趁着江如练看不见,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恰如春雪初消。 “破阵时我看过,阵法线条精密,布置巧妙,神似师尊的手笔。” “此人一定与师尊有莫大渊源,只是我尚未知,他抓我做什么,或者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这么一提,江如练的思维被拉回到正轨。 她向来不耐想这些,可此事关乎师姐,又不得不静下心来思考。 “青蛇还去偷了白云歇的画像,或者说,她偷了一群人的画像,都和白云歇有关。” 卿浅当即否认:“偷这么多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 哪怕所有的线索都摆在眼前,江如练还是觉得缺点什么关键的东西。 下蛊引诱自己调查,企图用噬神蛊杀死自己,又去涂山布阵,以自己为饵要活捉卿浅。 那些本该消失在历史中的蛊从何而来,为什么自己能死,卿浅却要抓活的? 偷画像是为了什么,还是画中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想不明白,于是脱口而出—— “都怪白云歇!” “嗷!”话音刚落就被卿浅弹了后脑勺。 江如练可怜兮兮地揉着头,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哪哪都有白云歇,我烦她得很。” 白云歇的那些破事,与她何干? 她妖生目前只有一个宏大目标,和师姐结契! 九尾的庄园尽在眼前,卿浅却一踩剑柄,往渡口飞去。 “你把青蛇丢给桃夭书院,让妖管局的人押回去,然后再回来。” 江如练还在心里骂骂咧咧,听到卿浅的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回来?” “嗯。”卿浅将剑稳稳当当地停在渡口,淡声道:“和妖管局交接别委屈自己。” 江如练下意识地反驳:“我什么时候委屈自己了?” 她明明在妖管局横着走! 可不经意间望进卿浅古井无波的眼眸里,她又有些心虚。 好像自己说了慌,逞了强。 江如练忽然感觉,师姐什么都明白。包括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的心虚突然变成了惶恐,咽了口水抬眼,卿浅正站在灯下,白发服帖地垂在身后,轮廓柔和。 她原本平静的眼波忽地潋滟如春水,只是看着,就让人无端生出许多小心思。 “我等你回来一起过望舒节。” 江如练一颗心都被她看化了,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