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海

她,从小受着父母的高压式教育,忍受着精神上的痛苦,因为被怀疑不是亲生女儿患上忧郁症。 他,母亲得了绝症不幸去世,父亲又欠下天价巨款、负债逃跑,只好和年迈的外公相依为命。 一个是一心想要复仇,一个是一心想要获得公道,这样的两个人相遇,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互相的救赎?

作家 是今 分類 出版小说 | 21萬字 | 42章
第三十九章
回到简城,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在城里找了一家饭店要了几个家常菜。
吃饭时,封粟一直看表。
叶见春忍不住问:“你有事?”
“回去看电视。”
叶见春一愣,看电视?
好像大家自从有了手机,慢慢就忘了看电视这回事。风铃街甚至都没有电视机。
回到酒店,封粟非要拉着叶见春一起看电视。叶见春莫名想笑,这画面有点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
封粟按着遥控器找台,最终定在当地的一个电视节目,叫简城日常,主持人是个短发姑娘,特别爽利,语速很快,就是播放当地的一些日常生活,突然镜头一转,出现了一个让叶见春震惊的画面。
纪周彤竟然出现在电视屏幕中。
“今天我们受到这位当事人委托,她想要在电视上澄清一件陈年往事……”
“我叫周海燕,今天现借助这个栏目,公开给我当年的钢琴老师江一峰道歉,当年我因为早恋怕被父母发现,就诬陷了我的老师江一峰,说他猥亵我。江老师去世后,我一直很后悔……”
叶见春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纪周彤,像做梦一样,看着她流着眼泪,向屏幕前鞠躬。
而封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表情平静到不可思议。
叶见春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怎么会道歉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你叫我回来看电视?你快说啊 !”
“对,所以我说你不会白跑一趟。”
她忍不住锤了他一拳,“你真是讨厌啊,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给你一个惊喜嘛,你看你现在多高兴。”封粟递给她一张纸巾。
叶见春把纸巾盖在了脸上,激动的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我要给李苔姐打电话。”
封粟道:“打吧,替我谢谢她。”
叶见春一咕噜从沙发上跳起来,摸出电话开始给李苔报喜。
“李苔姐,周海燕道歉了,在简城电视台。”
“真的吗,我这边收不到简城电视台啊。”李苔比她还急,嗓子都激动得变了调。
“没事,我一会儿录视频发给你。”
就在叶见春调电视节目回放的时候,封粟接了一个电话,显然来电话的是个陌生人,因为他十分客气说“你好,哪位?”
紧接着他就没有再开口,大约过了几分钟,才出声问对方,“你有什么证据?好,我二十分钟后到。”
叶见春录完了视频,扭脸看见他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封粟沉着脸,疾步走出了房间。
叶见春原本想等他回来再回自己房间,一直到晚上十点也没等到他,再联想到那个奇怪的电话,和他的神情,心里不安起来。
她心神不宁地又等了十分钟,实在担心得厉害,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我在河边。”电话里传来封粟低沉的声音,周遭十分安静。
“溪水河?”
“对。”
叶见春挂了电话,立刻出门打车直奔溪水河边。
夜色漆黑,河边稀稀疏疏只有几盏路灯。
果然如她所料,封粟就坐在那几棵黄花风铃木的树下。那是江一峰经常钓鱼的地方。
河边还有一位夜钓的人,夜光浮漂像是倒映着夜幕之上的唯一一颗星子,寂寥孤零。
叶见春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在这里坐坐。”
叶见春看着他的侧脸,小声道:“江老师终于洗清冤枉,你不高兴吗?”
“可能是事情了结了,反而觉得空虚吧。”
叶见春默然片刻,问道:“周海燕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道歉?是不是你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对。他爸的事情发生后,她以为我接下来就会报复她。她害怕了,所以不得不低头认错。”封粟扭过头,默默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很阴暗。”
叶见春轻轻摇头,“李苔姐和我一样,一开始也以为周海燕可能会自责痛悔,良心不安。没想到她认为江老师的死,是他自己突发心梗,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她甚至嘲讽李苔姐因为长得丑才没有被江老师猥亵。”
她轻轻握住封粟的手,“面对没有道德和良知的人,你妄想用道德去约束她,用良知去感化她,都是不现实的。也许只有用非常手段,才能让他承认自己的恶行。所以,你用你的方式去寻求正义,只要不违法,无可厚非。你为江老师讨回公道,恢复名誉。我只会高兴。”
不管用什么方式,殊途同归。
封粟点头,“你说得对,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反省自己的恶行,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他们根本没有良知,只是披着一张人类的皮囊,其实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叶见春突然有种直觉,他说的并不是纪周彤。虽然他很恨纪周彤,但是并没有恨到要让她消失的地步。
今晚的封粟很奇怪,明明应该是高兴的时候,可是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情绪阴沉低落到让人费解。
她正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巨响。封粟和她齐齐扭过脸去,黑暗之中依稀看见水中有人在扑腾,然后是惊慌失措的救命声。
是那个夜钓的人。
封粟速度极快,腾一下站起来,朝着落水的人跑过去,叶见春紧跟其后。
到了落水地,封粟来不及脱衣服径直跳入河中。
那位夜钓的胖大叔竟然不会游泳,掉进水里就吓得魂飞魄散,见到有人来救,下意识的死命地抱住了封粟,胳膊直接绕上了他的脖子。
封粟也是第一次下水救人,完全没有想到会被困住,差点被他勒到窒息。情急之中,他朝着男人脑袋上捶了几拳,才从他的胳膊下挣脱出来,然后奋力把人托到岸边。
叶见春站在岸边,弯腰去扯胖大叔的胳膊,用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把人拽上来。
胖大叔竟然抱着她“哇”一声哭出来,“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叶见春本就纤瘦,被他扑得一个踉跄连着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再看封粟,却没有上来。
她用力推开胖大叔,爬起来跳入河中,去扯封粟。水流很急,她差点站不住,幸好封粟及时站起来拽住了她,两人精疲力尽地上了岸。
叶见春下半身都湿透了,又湿又冷,又害怕,浑身哆嗦,坐在地上疯狂喘气。
封粟情况貌似比她更糟糕,忽然往后仰躺到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知觉。
“封粟,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她手忙脚乱地去按压他的心脏,突然封粟抓住她的手腕,被水打湿的头发垂在额头下,挡住他的眉眼,她没来得及看清楚封粟的表情,他突然把她的后背往自己身上一贴。
她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罩入一片阴影之中。
他全身都是水,冰凉潮湿,带着一股河水的腥味。
她伏到他的胸口,后怕到手脚都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好了,他没事,好好地活着。
胖大叔爬过来,惊魂未定地问:“你没事吧,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封粟放开叶见春,清了下嘶哑的嗓子,慢慢站起来,“我没事。以后别夜钓了。”
胖大叔苦唧唧地说:“我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我刚才钓了好大一条鱼,就是扯鱼竿的时候才不小心一头栽进水里。”
“那你以后小心点,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胖大叔连连点头,拿着他的鱼竿,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胖大叔瑟瑟发抖的身影,叶见春此刻才发觉自己也在冷得发抖,“我们快回酒店吧。”
“你怎么回事,脸上怎么有水。”封粟突然摸了一下她的脸。
他捻了下指尖,轻声说:“哭什么,我又没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是不受控制,不由自主掉下来的。
封粟声音哑哑地开口,“下次看见有人落水,别傻了吧唧的下水,人没救起来,你自己也淹死了。”
“你才是。傻了吧唧的不知道怎么救人,被人勒住脖子。”她的声音也是哑的,而且还带着哭腔。
封粟摸出裤袋里湿漉漉的手机,“还好,手机没丢。你的呢?”
叶见春的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居然好端端地没有见水,真是奇迹。
“你要打电话?用我的吧。”她把手机递给他。
“没什么电话要打。”封粟声音低沉,“其实没什么人关心我的死活。”
在叶见春的印象中,他从来没这样丧过。
“你别这么说。你公司一堆人还等着你养活,等你开工资呢。”
“也是哦。还不能轻易挂了。”
“对啊,你还欠我蛋糕呢。”
“嗯,二十六层,很贵。也不知道蛋糕店能不能做出来。”
“一层就够了,多了也吃不完。”
“好,省点钱。”
“……小气,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那你想怎么样,要我以身相许吗?”他突然牵起了她的手。
叶见春怦然看向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眉眼,可是他的手,紧紧包裹在她的手掌之外。
凉凉的一只手,可是她诡异地感觉到烫人的温度,可以熨帖到心里的温度。
这是曾经替她挥出一拳的手,曾经在河里救人的手。
有她最喜欢的特质,干净正义温暖,恍若十年前。
她没有抽出来,任由被他牵着往前走。
她从来没有这一刻,心里那么踏实,从童年时就被挖掉的一个空落寂寞的空洞,此刻像是被填满了。
远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有人陪。
而此刻,他陪着她,她也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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