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特别期待过生日。看到别的小朋友吹生日蜡烛,会问父母为什么我没有生日呢。母亲就会很好笑地哄我,你生日就快来了。我边疑惑着边期待着。现在大了,我并不期待过生日。生日虐我,要掏腰包请客,还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生日蜡烛坚持只点两根!过完生日的那一周更是不停歇,怎么感觉皮肤没以前好了?眼角纹都出来了!不行,老了,老了。得换瓶眼霜!什么,再贵也不要紧!只要有得救!得多吃点补品!得赶紧找个男朋友!得换个高薪水又轻松的工作!……后来想通,我并不怕衰老,只怕到了这个年纪,却没有应该匹配的财富地位。麦太的年龄麦兜的心,至少麦太还结婚了吧,我呢,男朋友没有,工作高不成低不就。那么,衰老真真是件很可怕的事儿。温泉温度太高,纯属乱我心智,我干脆裹了裹浴巾,坐在石头上,风一吹有点冷,只有一个酒壶,我抢过来,大口喝了一口清酒,被呛得直咳嗽。谢南枝拿回酒壶,仰头也就着我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唇色艳艳,瞟我一眼:“不能喝就悠着点。”我不服气,夺过来,同一个瓶口,又灌了口,得意地瞪他:“我这是舍命陪小人了,你还不感谢。”他丢给我一个“你迟早要后悔喝那么多”的眼神。我才不理,再喝一口,不喝高点怎么对得起我快要把持不住的邪念。喝酒没有小菜只有说废话,我坐在石头上问他:“刚才是你妈的电话?”他不说话,接过酒杯又倒了一口,喝完,开口:“嗯。”显然这人还没喝高,这个问题又触到他的逆鳞。我抢回酒杯喝一口壮胆开口:“其实,你和我想的不一样。”他本来闭着眼睛,又睁开,瞟我一眼:“怎么不一样?”我晃着酒杯:“本来啊,以为你超级傲娇高冷,当然啦,你也有这个资格,你有钱,家世又好……”他打断我,笑起来:“哈,家世好?你哪点看出来我家世好?”笑声却带着嘲讽。我喝了口酒:“我这不是说以为吗!”他夺过我的酒一口喝掉,半天不说话,才低低的声音响起:“家世好吗?父亲自杀,母亲改嫁,也算认贼作父了,呵,家世好?在十六岁前,我也认为我家世很好。”我拿过他的酒想灌却发现一滴都没有了,他果然喝高了!我拿酒瓶敲他脑袋:“喂,你就那么喝完了?都不留点给我!”“喂,作为惩罚,你给我讲讲你留学的事情吧。”他闭上眼睛,我以为他喝醉了,就没理他,只有无聊地看风景。这是典型的日式庭院,远处是小镇的深山,能看到山顶的皑皑白雪,近处是假山,松树和繁华落尽的枫树,昏黄的地灯,树枝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雪盖在每一个枝丫上,像给乌黑的树嵌了银色的边。热气袅袅的温泉里,他闭着眼却开了口:“没什么好说的,从英国跑到美国,要想办法付学费,就干脆跟着游轮打工,当上副船长,本来不准备下来的,后来想到答应了书要念完,就回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想象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从欧洲跑得北美,一个华人在游轮上四处飘荡着,又是答应了谁念书?是他父亲吗?不想让他回忆,我伸脚踹了他一下:“喂,我之前看到很美的姑娘,是你女朋友?”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头看我,已经是淡淡地开口:“你说楚韵?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你前女友?”他不说话了。我觉得有点生气,青木竹马的长大,男子落难,女子不离不弃,真他妈是可歌可泣!清酒开始上头,我又抬脚踹他:“喂,你不说话了?你还爱着她?”他睁开眼回身,眼神平静:“我不爱她。”冷不丁,伸出手来抓住我的脚,眯着眼,挑眉,“你砸了我一次,踢了我两次,可还过瘾?”原来他是计较的!我赶紧抓住浴巾,大叫:“大爷,饶命……”“命”字还没叫完就被他拖入池里。我喝了酒全身没力,就是有力,也不是这牲口的对手啊。他压着我,我背抵着石头沿。他被我扑腾的水溅得一脸,眯着眼,水珠从湿漉漉的乌发滴下直接顺着下颌线流到颈线流到锁骨流到胸膛。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池子太热,头发都要蒸化了。“踹我,嗯?”他声音低哑,尤其是“嗯”字,沙哑低沉,像砂纸撩过手心。我双手抵在他胸前,只觉得手心下是他滚热的胸膛,丝绒一般的肌肤,紧绷的肌理。我还执着问他:“那你还想她吗?”他低笑说:“不,我不想她。在最初的时候,我想过她,不明白,同在英国一个学校,为什么发生了这些事情,她却没有来找我,就像从我生命里消失一样。其实我也明白,我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家不想牵连进去,可我并不想要任何人帮忙。”有的时候就算什么都不做都是一种伤害。他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抛弃了他?我拥抱他,他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海藻一般的柔软:“都过去了,不要想了。”他抬头看我,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平日里那么冷酷的一个人讲了那么多还露出这样柔软的眼神,他一定也是喝醉了。我看着他因为喝酒而艳红的薄唇,忍不住:“谢南枝,这个世界,我们都花了太多时间太多精力,去对付不喜欢的人,去应付不喜欢的事,自己能做决定,可以自由喜好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所以,至少在这一刻,我想对自己坦诚一点。”哎,我到底还是把持不住。我一口吻上了我的邪念。二十八岁的人,如果还没有接吻的经验说出去是要被笑死的。除了余云升,我还被别人吻过,虽然大多都让我有被猪拱了的感觉。主动,且强吻一个人,却是我的第一次,差点就是哈雷撞彗星的笨拙。他有一秒钟的停顿,然后就开始反客为主,攻城略地。这感觉怎么形容呢?他的唇比这温泉的水还要热,他的呼吸带着清酒的清冽,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肩膀往下。我头晕脑涨,外面泡着温泉里面也在燃烧,背后抵着滑滑的岩石,身前抵着他。我能感觉他游走的手,我能感觉他的坚挺。我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感觉他全身肌肉的绷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的浴巾,两具滚热身躯的交叠。我感觉我就像一条一次次不断被冲击上岸的鱼,所能做的只有大口大口的呼吸。然而,就是呼吸也纯属氧气不足。似乎是老天在最后关头给的暗示。“啪嗒”一声,积雪压断了枝丫,落了下来,打在地上,雪溅到池里,溅得我冷得打了个哆嗦。谢南枝也被溅到,迅速地撤开。我头晕得像要死过去。他暗骂了句:“Damnit!”捞起湿漉漉的浴巾,裹在我身上,似乎不敢触碰我,我伸手自己接过去。羞愤,失落什么都有,如果硬要形容,就是我的心像茫茫的大草原,突然,奔过了无数匹草泥马!谢南枝不看我,退后了点,抹了把脸,湿着的手又耙了耙头发,这是他挫败时的惯用动作。喂喂!挫败的应该是我吧。他低声开口:“向暖,你这样的好姑娘一定要找一个能同样回报你感情的人才能不那么辛苦,我配不上你,对不……”他的声音是从来没有的温柔。我就这么被发了好人卡,领了便当,谢南枝不是个矫情的人,如果他说不配就是真认为不配。我大声打断他:“够了,没什么好对不起,姐喝多了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拉了浴巾,我就飞奔进女子室内温泉。才不管留给他的是大腿,还是屁股!“吧嗒”一下,我听到身后酒壶砸裂在地上的声音。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二十八岁的高龄人鱼公主变成泡沫融化在冬夜。我被谢南枝虐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跑回房间,至少也不再想是不是有什么贞子来掐我的事了。谢南枝比贞子还让我糟心。我初初以为我配不起他,他是金光闪闪的白马王子,现在种种推断倒变成了他就是个黑暗骑士,明明处处帮我,却硬是觉得不配。我觉得很饿,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把自己吃死的决心,我边干吃特产碳酸煎饼,边想,好了,好了,我都努力过了!二十一世纪的,男欢女爱,他若不从难道我逼他!也许是酒精作用,也许是我对谢南枝的感情压根就没心没肺,我居然吃光了所有煎饼,睡着了。没睡多久我和苏眉就被手机声吵起来。我接了手机,我妈向太太的电话,平时说话精神抖擞能让卖葱小贩都免费赠她一大捆葱的向太太居然在那头泣不成声:“暖暖,你爸……昨晚散步突然肚子疼……吐血晕过去了……”我立即跳起来要往外冲,冲了半天,突然发现这还是日本!哎,来什么温泉啊!一定是老天对我色心乍起的惩罚!苏眉冷静地帮我订票陪我打包,让我再打个电话回去。苏眉坚持要陪我,我们走的时候是凌晨5点,彦小明和谢南枝还没有动静,苏眉留了微信。我暗自舒了口气。上机前我又打了个电话,向太太说她还没有说完,他们今天被转到南京军总了,让我别急。我又不由想到上一次没有赶得上和我奶道别,怎么可能不急。冲到医院才知道他们在ICU,紧急急症病房。医生单独告诉我说是急性胃炎,发现了一个肿瘤,不排斥胃癌的可能。我回到病房,向太太还在那守着,她只知道是急性胃炎。我的父亲向明茂,这个我一度都怨怪的人,现在面色苍白无知觉地躺在那里。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已经去了。我曾经想过或许他会得到报应,但直到这一刻,我却发现,我宁可躺在那的是自己,至少不用这么折磨了。我奶去世后即使我和父母闹别扭,心里也不由恐慌,很怕他们是下一批突然离我而去的人。我怕在我还未足够坚强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开始老了。都说七年一个循环,我的二十八岁上来就给我当头一棒。医生说直到化验前都不知道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简直就像一把刀时刻悬着。托这飞来横祸的福,谢南枝虐我的都不算个事儿。我不敢和任何人讨论。每天忙着上班,下班忙着查有关资料,如果不是苏眉和彦小明都去过了,我还以为我的日本之行是场梦!事实上,我也没留心谢南枝,要不是彦小明提起谢南枝要在帝都待很久,我都不留心这段时间都没看到这个人。时间一般在极端的折磨和极度的快乐中都会感觉过得很快。下班的一天,我赶着回家拿衣服带去医院。我出电梯,谢南枝进电梯,一不留神,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他拎着小型行李箱站在电梯门口,走过来的时候步伐自信而稳健。恍然,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楼道,他也是拎行李箱回来,明明风尘仆仆却不损帅气。那时候我正和那个什么俊的吵架吧。每次都是如此不堪的时候被他看到啊。一个电梯,我往外走,他往里进。我低着头,看到他鲜亮的黑皮鞋。“回来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这句拉家常的话却不像他问的。我胡乱点头,也欲盖弥彰:“你出去?”他答:“嗯。”两人沉默。1201的京剧迷饭前广播又定点响起,这次因为安静,我听得很清楚。第一句:“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电梯“叮”的一声要下行,他往里面走了一步。我转身,看他。藏青色的大衣,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就是现在看到他我都还有种他妈贼心不死的感觉!可是,这个人啊,他心上有伤,我却已经自顾不暇。我开口:“再见,谢南枝。”他抬头,盯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是星星点点在闪烁,像是死寂火山的余晖,想要爆发却终将熄灭。电梯快合上的时候。他开口:“再见,向暖。”再见和我的名字隔了点停顿,像是并没有要和我告别,只是叫了我的名字。他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就响。铁臂阿童木的铃声响彻在整个楼道,从日本回来我就鬼迷心窍地换了铃声,它让我想起在异国他乡朝我奔来的谢南枝。然而,这时候响起却令我大窘!我手忙脚乱找电话,电梯合上的瞬间,我似乎看到谢南枝变了脸色要往前一步,然后电梯合上了,我似乎看错了。有些事的确是凭借一点冲动,错过了,就只能烂在心里。开门的时候我瞪着两扇并排的门,我们曾经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现在却是两个背道而驰的行星,越来越远。广播终于唱到了我第一次见他听到的最后一句:“今日相逢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错过的电话是向太太,她声音焦急:你爸烧退了,医生刚才来查房,通知我们回家,医院里没有床位了。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在路上打包了点向太太的饭菜赶到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因为有很多仪器暖气不高,只有脉氧机的声音和机器的嘀嘀声,还有病人的低吟。这里没用固定的床位,都是移动床,新推进来的见缝插针的一摆,突然推出去的还没来得及新补上就缺那么一大块空落落的在那里。推出去的是天堂和地狱的两极,改善了转专科,恶化了人没了。医生护士就坐在中间的台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礼貌到公式化,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每天有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早已麻木。无菌病房,家属也不给多待,大都在外面坐着,一坐一整天,聊聊里面的八卦,新送来哪个喝酒打架的,今天去了哪个床那么年轻的。向太太在我来的时候正在发呆,我给她买了报纸她也不看。她想什么我无从得知,只是恍然发现如果平时这个点在家她一定还在张罗晚餐等我爸下班回家。向太太压根就没空问我和苏寻怎么了,也忘了关心我的私生活。她生活的重心全在我爸身上,我根本不敢告诉她肿瘤不肿瘤的,现在都一副天塌了的样子。看到我来,向太太赶紧起身,我告诉她病床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让她回家休息。她完全听我的,点点头:“你爸刚才又睡着了,老那么睡怎么是好?你在这看着,我今天有点缓过来了,回去做个你爸最喜欢的蒸鸡蛋,等会就来。”现在轮到我说她了:“你不要来了,到我那好好睡觉,都在这几天了!明天周末,我在这守着,你不好好休息,哪有劲看我爸!”她却喃喃说:“我就是回去也不会睡的,想到你爸还在这我怎么睡得着,还是在这里守着安心。”向太太走的时候其实探病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磨着值班护士,好说歹说溜进去。被护士再三叮嘱一定要戴口罩。向明茂先生安静地睡着,呼吸机稳定,比昨天状态好,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连隔壁床老太太疼的呻吟都吵不醒他。我坐在床边,看着我的父亲向明茂,自从从明安离开我就没有好好搭理过他。每次出门都要让向太太把衬衫熨平的人,现在穿着皱巴巴的病服躺在那里。平时被向太太训练的外裤不能上床的人,现在盖着的被子还是医院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真正打扫。脸色惨白,身子微缩,头发略油,向明茂这辈子那么讲究干净的人一定难过坏了。更别提这一个重症病房那么多男男女女都在这么躺着,疾病面前,不分性别。他这是没有意识,要能闹的话,早嚷着出院了!曾经我很恶劣地想过,向明茂再怎么勾搭也有老了的时候,到时候不就靠我这个女儿。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然而等到真正到来的这一刻我却完全接受不了。我看着向明茂脆弱得仿佛随时可能离去的样子,胡乱想着。却听到有人喊:“喂,那个家属,这都过了探病时间怎么还在这。”我看有护士过来赶人,赶紧求饶:“护士美女,再让我待会儿吧,我在这看看我爸……”她却不依不饶,声音略高:“不行不行,没看到吗?这都查房了!你们这些家属啊,就是不自觉……”“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也要按规定配合工作啊,你在这待着有用吗?”她的声音吸引了一群白大褂的注意,我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军总的护士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捂了捂口罩就往外躲,离开的时候又往我爸那床看了看,白大褂们正好在那床,有一个站在那里查病历,一群站在床位,其中有一个略朝外的,看了我一眼。男医生,戴着黑框眼镜,朝我眨了眨眼睛。这位神医,好生熟悉!我坐在外面等着,实在无聊,只有刷微博。往下翻着却看到一条点击奇高的微博:“官二代酒后驾驶酿车祸,我和我的小伙伴都高兴坏了!”仔细一看,虽然没有明确指谁,但是峻昇房地产,沈姓男子,有眼睛的一查就知道是沈峻昇。一到快过年,大家都因为年终奖原因仇富情绪高涨。留言什么都有。有的说:土豪开的是玛莎拉蒂噢,活该!有的说:什么有钱,都是父母捧出来的!任性!也有似乎是知情者:“他爸是××长,贪官!这下要倒霉了!”“肯定是得罪了人,报复的!”我突然想到谢南枝那天在温泉说的话,是不是和他有关?我想得入神,听旁边有人喊我的名字:“向暖。”我一回头,就是之前对我眨眼的白衣天使嘛。他边摘了口罩,边对我笑,露出端正的五官。我脱口而出:“山一学长!”陈山一是我大学的学长,他是医学院那边的,其实并没有直系关系,我们因为在同一个广播社认识,我入社的时候正是他这个社长的最后一年。他问我:“你怎么在这?那个是你爸?”我点头,老校友的喜悦又被愁云惨雾冲淡。他拍拍我肩膀安慰:“军总的条件不错,你乐观一点,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告诉你学长!”我想起床位的事情,斗争了下还是提了:“学长,医院说是没有床位了,让我爸烧退就转回去,能麻烦你看下吗?”他不像很多人答应事情一样立即打包票,而是说:“你等一下。”他转头进了护士办公室:“魏姐,麻烦你借我系统查一下。”护士的声音响起,是刚才说得我体无完肤的那个,换了个人却客气得很:“你尽管用,陈医生。”我探身过去,看到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记录,压根看不出来什么。一会儿,陈山一出来:“我刚才查了下记录,病床是有点紧张,倒是高级病床那里有一个床位,就是贵了点,但你先搬过去,我帮你留意了,有普通的立即换,估计要住个三四天。”他当社长的时候就是极端严谨的人,没想到当了医生反而变本加厉了。我连忙点头:“太感谢了,一定请客!”他摆手,但笑不语。心里的大石落下,我去解决生理问题,洗手的时候照了照镜子。着实伤心,人一老,胶原蛋白就比银子还珍贵,之前戴口罩把脸颊勒出四道红红的印,脸就像长了四条长长的猫胡子,狼狈不堪。我怎么就顶着这张脸和学长谈了二年半的话呢?我又想了想,我之前在重症监护室,戴了那么大的口罩,又多年不见,他怎么就能把我认出来呢?果真是神医,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