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挺不爽的，乜斜着眼:“你笑什么？”苏遇卿看向小醋王，后者也正看着她，清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满满都是“我要听八卦”的兴味盎然。见苏遇卿看过来，他立马机灵地捂住耳朵：“舅妈你说，我肯定不偷听的。”苏遇卿不由失笑，程阳则是经他这一开才发现身边还有个小电灯泡，抬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偷听什么偷听，我和你舅妈是在谈正事！”强行挽尊，“有个风度好逗人爱的上司，肯定比行事猥琐面目可憎的要强，对吧？”最后的“对吧”问的是苏遇卿。苏遇卿笑，点头附和说：“对。”小醋王在心里冲他舅舅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地说：“那我也觉得Hans叔叔挺好的，声音好听，长得好看，说话也有趣，还很细心、体贴，”最关键的一点，小醋王说得真心实意，“他还不把我当小孩儿，和他说话，我觉得很平等。”哎哟喂，连“平等”两字都出来了，程阳不服气：“难道我对你不平等了？”小醋王扮了个鬼脸：“你才不！你说不过我了就喜欢说，‘小屁孩儿，你还小呢，别瞎打听！’”后面那句话是模仿程阳语气说出来的，真的是活灵活现。苏遇卿再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程阳的脸色特别精彩，悄悄掐了她一把，等只有两个人了才不高兴地说：“你也觉得你那个学长比我好啊？”忍不住炫耀，“其实我的魅力也很强的。”苏遇卿回过头来，房间灯光明亮，女孩的皮肤很白，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两人离得不远，他都还能闻到刚洗完澡，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那么干净的味道。她冲他嫣然一笑，微微歪着头问：“你想听实话吗？”“实话难听吗？”“有一点。”程阳“啧”了一声，不大爽地说：“那我还是听甜言蜜语吧。”提要求，“要甜透了心的那种！”她忍不住笑起来，转身坐到他身边，轻声在他耳边说：“程阳，不要和他比，因为在我看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程先生。”说完了，她微微退了一些，小鹿一样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程阳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不由也放轻了声音，学着她的样子，望着她，问：“那你会喜欢世界上最好的程先生吗？”“会。”毫不犹豫。程阳咧开嘴笑了起来。苏遇卿也跟笑。她喜欢看他的笑容，不加掩饰，也没有一点虚饰。其实实话也是好听的，苏遇卿没有告诉程阳的实话是，虽然周汉生确实是个很有风度的人，但是她更喜欢小气一点的人，因为后者或许没有前者那么暖，但是他们都很护短。不讲道理，只护着他们想护着的人。可惜这话程阳没听到，他也不想听了，假话好听呀，他不但被苏遇卿的甜言蜜语甜到，还被她的笑容迷倒了。不顾一切扑倒了她。一翻运动之后，程阳很心大地睡了，苏遇卿却一直没睡着。或许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周汉生提到了大学生活，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时候的事。想起那时候苏父出事，她没有了经济来源。那时候她和苏遇月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她把她带回家里，照顾她，给她出学费，让她不要担心读书的事。苏母严厉，苏遇卿其实自小就很依赖这个姐姐，但那个时候她却也不想过于拖累她，就自己想办法勤工俭学。卖东西没有本钱也没有本事，做家教竞争又大，她就另辟蹊径帮人整理宿舍。“田螺姑娘”也就是个好听点的说法，更多的人不过是把她当成了收费的保姆。她经历过白眼、嘲笑、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骚扰，最初遇到周汉生的时候，他追着她拍照，追到她班上当高数的代课老师，她还以为，他也不过是那些骚扰她的人里的一员。只是别人很容易就退却，就他，硬是靠着不时制造的偶遇，和她混了个脸熟。然后苏遇卿大三的时候，他研三，有一回找她帮忙，笑嘻嘻地问:“哎，除了帮忙整理宿舍，你还能做别的吗？”苏遇卿问:“你想我帮你做什么？”他挠挠头:“我想要个女朋友。”看她脸色一下沉下来，他赶忙追上前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是想租个女朋友，对，租个，我有朋友约了出去玩，他们都成双成对的，就我一个人，挺没面子也挺没意思的，所以……”他说话又快又急，生怕她误会了，步子也迈得大，差一点点就踩到了她的脚。苏遇卿停下来，他求恳地望着她。然后她说:“好啊。多少钱？”就这么和他接触多了，然后有了来往，被他拉去摄影协会，带入了光影世界。然后，她还真的喜欢上了摄影，也喜欢上了他。他对她也是很好很好的，明明那么喜欢摄影，却为了她放弃兴趣继续考博，甚至还想过留校任教，好离她近一点。她毕业答辩前收到了他一组街景组成的520拼图，那是他用一个寒假，走了整个城市，找各种可以拼接的图形，最后才做成的礼物。苏遇卿曾经以为，自己大概也会像苏遇月那样，因为在大学里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然后毕业就结婚生子，正常而又平凡地过完这一生。嗯，确实是想过要嫁给他的，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她和苏遇月闹翻，去找他，然后被他极有风度地劝了一句：“你脾气怎么那么犟啊，古里古怪的，难怪和自己姐姐都合不来！”也许，她会留下，会嫁给他。只是，没有如果啊。他玩笑似的一句话，冷了她的心，也绝了她的后路，以至于后来她狼狈逃离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去投靠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程阳居然听到了，伸手过来搂住她，含含糊糊地说：“怎么还不睡？”用力地将她攥进了他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