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的chuáng边,一个护士轻手轻脚站起身,将针管从病人的静脉血管里拔出来。 虽然说是病人,看上去却完全没有什么衰败憔悴的样子。那是个十分年轻俊秀的东方人,漆黑的头发铺在枕头上,脸色格外白得透明。他双眼紧闭,面色安详,乍一看上去不像昏迷不醒,倒是像睡着了一般。 今天情况还是一样嘛,”护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观察表上飞快的记录着,早上……嗯,二百毫升营养液输入;中午……中午是什么?还是等营养师来了再定夺吧。” 护士收起笔,用镊子夹起沾了生理盐水的棉球,俯身扳开那年轻人的嘴巴。 这是每天必做的程序,用生理盐水清洗病患的牙齿,做好全套的口腔卫生。 谁知道今天情况稍有不同,当那护士扳开牙chuáng的时候,那病人的嘴唇竟然条件反she的微微一合。护士一惊,手一时没拿稳,尖利的镊子在病人嘴唇上微微戳了一下。 啊……” 那声音又低又哑,轻得让护士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紧接着病人的脸色扭曲起来。 啊……”他的眼睫剧烈颤抖着,大概过了好几秒,突然微微睁开眼睛,紧接着又闭上了。 仿佛在跟什么剧烈的痛苦争斗一般,从此他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无声的挣扎着。透过眼皮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球在转动,紧接着他眉心紧紧皱了起来,用力之大甚至连鼻翼都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折痕。 护士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医生!医生!”她旋风一般冲到走廊上,因为过度激动连声音都发着抖:医生在吗?他醒了,他醒了……病人醒了!” Kevin Den醒了,”飞机正准备起飞的时候,一个助手突然拿着电话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医生打开电话,说他们组织了会诊。”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埃普罗突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这种问句从埃普罗嘴里出来,其实是非常奇怪的。 他是个理解力qiáng,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心理承受能力非常qiáng大的男人,从来不会把惊讶、难以置信等情绪表现给别人看。 大概是被大BOSS紧紧盯着的压迫感太大,助手鼻尖上渗出了汗:——Kevin Den醒了,就是您的养子,颅内手术过后一直躺在医院里的那个……” 埃普罗霍然起身,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站起来:埃普罗先生!” 回曼哈顿。” 您您您您说什么?西部那边的人已经在等我们了,现在取消起飞的话……” 告诉他们我有更重要的事。” 那,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埃普罗大步走过机舱,一群人手足无措,只得紧紧跟在他后边。舱门打开的时候风席卷而入,埃普罗的声音冷冰冰的,就仿佛冰渣子一样混合在风里。 ——我们去医院。” 这所坐落于曼哈顿市郊的私人医院一向很少对外开放,病患大多来自G.A内部,少数是东部黑道上举足轻重的大佬。 出于安全和隐私等方面的考虑,医院环境非常安静祥和,白天的时候甚至给人一种这是一座空医院吧”的错觉。 然而这幽静的环境,很快就因为埃普罗一行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医院负责人亲自跟在埃普罗身后,拿着一摞厚厚的脑部CT,连领带歪了都抽不出手稍微整理一下。主治医生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就从电梯到监护室门口这么短短一段路,可怜他脑门上的汗除了一层又一层。 他的身体情况一直是最好的,最好的,”主治医生再三qiáng调,就算卧chuáng五个月,他的生理机能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的康复过程跟我们预计得一样好。” 埃普罗大步流星穿过走廊,连头也没有回:行动能力呢?” 双手双脚都有行动能力,十个手指全都活动自如——当然,要达到巅峰时期的反应速度还需要时间……” 那思维呢?”埃普罗站在监护室前,扭头紧紧盯着主治医生:脑部机能还正常吗?” ……”医生的冷汗突然从脑门上缓缓流了下来。 埃普罗砰地一声推开门,大步走进监护室。 整个房间一片雪白,各种仪器发出滴滴的轻响。几个脑部专家围在chuáng边上,听到动静时全都站了起来:埃普罗先生!” 埃普罗走到病chuáng前,第一眼就看见了邓凯文的眼睛。 因为长达五个月的卧chuáng和昏迷不醒,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甚至有点透明的感觉。这衬得他眼瞳格外漆黑,虽然目光憔悴,却清澈明亮。 埃普罗一把捏住邓凯文的下巴,用力之大甚至把他的上半身从chuáng上拎了起来。 助手心惊胆战:埃普罗先生……!” 话音未落埃普罗突然扬起手,啪的狠狠给了邓凯文一巴掌! 那一声把周围的人全都骇住了,邓凯文毫无防备,被一掌打翻在枕头上,咚的一声闷响。 从那天把你从海王星号带回来开始起,我就一直想这样狠狠的……给你来一下。” 埃普罗不顾挣扎,伸手抓住了邓凯文的下巴,qiáng迫他正过脸来看着自己。 为了你我耗费心血禅jīng竭虑,生怕你有半点危险,受到半点伤害。结果你竟然为了个男人,自己跑到láng牙的枪口之下去,我连阻止一下都来不及。” 埃普罗俯下身,几乎和邓凯文脸对着脸,近距离盯着他漂亮的眼珠。 Kevin,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从G.A放出去。我用将近十年的时间才证明了这一点——对你我只要一时心软,就必定后患无穷。” 邓凯文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昏迷醒来qiáng光刺激,他漂亮的眼睛里仿佛含着水,看起来让人怦然心动。 埃普罗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红肿起来的唇角,疼不疼?” ……”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埃普罗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Kevin,我曾经比你现在疼痛上千倍。” ……”邓凯文张了张口,喉咙却沙哑得发不出声音来。 埃普罗拍拍他的脸,动作非常温柔:你说什么?” 这个动作太亲昵,如果是以前的话,邓凯文一定会立刻避开,如避蛇蝎。但是现在他没有反应,甚至还有点呆呆的。 ——抱歉……” 他顿了顿,困惑而迟疑的皱起眉。 但是,Kevin……是谁?” ……”埃普罗突然僵在了那里。 这是我们在您到来前半个小时才发现的,”主治医生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尾音甚至有点发颤,病人的脑部机能受到了一定损害,他可能是受了生理创伤,也可能是因为生理创伤而造成了心因性影响,他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解离性失忆症状。” 病房里一片死寂。 半晌,埃普罗俯下身,按着邓凯文的双肩,在相同的高度上平视他的眼睛。 Kevin是你的名字,”他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邓凯文的大脑反应明显受了影响,好几秒钟以后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除了这个,你还记得其他事吗?任何事情?” ……”邓凯文又摇摇头。 埃普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低声道:我叫纳撒尼尔?埃普罗,你可以叫我Neil。” ——Neil。”邓凯文低声重复,仿佛在竭力回忆什么东西一样紧紧皱起眉,好半天他才试探性的抬起眼睛:我们是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什么人?” 有那么一会儿,埃普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目光非常深邃,仿佛只是这样单纯的看着而已,又仿佛包含了很多复杂的东西。 过了很久,他才笑了一下,说:我们是情人关系。” 邓凯文一动不动,睁大了眼睛。 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以后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埃普罗把邓凯文放下,又盖好毯子,仔细抚了抚他的头发,才转过身,冷静的盯着主治医生: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那医生已经汗湿重衣,紧张得连表情都僵硬了:是,是,好好谈谈。” 埃普罗面沉如水,连目光都没偏一下,很快便越过众人,大步走出了病房。 第59章 这是健身室,其实没人在里边健身,你小时候倒是经常跟这里跟我捉迷藏,藏着藏着你就睡着了。” ……” 这是天台,从花篮上爬过去可以穿到影音室,我们曾经修了一个整面墙壁的电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