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他定会自责不已。 时缨却比他淡定得多,顾不得刚刚死里逃生,还惦记着能否继续打完这一场。 双方进球数都不够八个,若有人愿意替补,按说比赛应当进行下去。 最后一次击鞠,她不想草草收尾。 而且岐王确是千载难逢的对手,方才的缠斗让她感到酣畅淋漓,只觉意犹未尽。 她没有回屋去找曲夫人和曲明微,便是知道一旦走出校场,就算彻底结束了。 曲五郎正待出声询问,时缨深吸口气,打定主意般指了指自己,又低头看向手里的月杖。 她不能说话,但曲五郎已然明白她的心思,稍事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走向慕濯。 他也没有尽兴,谁知道下次请到岐王会是何时。 慕濯站在不远处,与匆忙跑下来的荣昌王世子jiāo谈,目光却三番五次飘向时缨。 只见曲五郎望着她,眉目间的担忧之色不加掩藏,她对他比划了些什么,曲五郎略作迟疑,点头应下,旋即,两人一前一后朝他走来。 “殿下。”曲五郎恭敬行礼,由衷道,“多谢您救命之恩。” 时缨低眉敛目,做了同样的动作。 “曲公子无需谢我。”慕濯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云淡风轻道,“技不如人便痛下杀手,我看不过眼,给他点教训尝尝而已。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人既是我伤的,绝不会连累到你和令尊。” 他并未将区区一个郡王世子放在心上,也不在意对方是否会从别处寻仇。 那人胆敢暗算时缨,实属罪有应得,他顾及英国公府,不想给他们招致麻烦,才收敛力道,只让那人受点内伤、没有命丧huáng泉。 曲五郎却道:“殿下何出此言,您救了在下……鄙府的人一命,在下又岂能忘恩负义,让您独自承担追责。” 顿了顿:“殿下技艺超群,曲某颇为欣赏,比赛尚未结束,不知殿下是否有意继续?” 慕濯却答非所问:“曲公子宽厚待下,与这位全然不似主仆。” 曲五郎一愣,只怕他心生怀疑、导致时缨的身份曝光,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哈哈道:“他有旁人难以企及之才,在下喜欢得紧,待他自然不同。” 说罢,不知是否错觉,岐王的脸色似乎冷了几分,视线落在他手上,带着些许莫名的寒意。 曲五郎满头雾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某些荒唐的传闻,顿时触电般缩回手。 岐王该不会是反感龙阳之好,误以为他跟时三娘“断袖”吧?可拍肩膀又不是什么过火的动作,何至于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他有心找补,gān笑道:“都是男人嘛,如此也不稀奇。” 话一出口,便直觉似乎大不大对劲,目之所及,岐王的神情愈发难看。 ……得,好像越描越黑了。 慕濯转身去往校场:“月杖已断,劳烦曲公子重新为我寻一根来。” 语气冷漠,显然不想再就此问题发表意见。 荣昌王世子却兴奋道:“给我也取一根,正巧你们缺人手,不如让我领教一下这位……” “不必。”慕濯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缺一人照样能打,你还是老实回去坐着。” 荣昌王世子:“……” 这人瞧不惯曲五郎和家仆断袖,为什么拿他开涮? 时缨自始至终垂着眼帘,只听见曲五郎突然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余光看到岐王和荣昌王世子离去,疑惑地抬起头。 “……”曲五郎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时缨心不在焉,也没有追问,随他去牵马。 岐王的声音萦绕在脑海中,让她不禁有些出神。 按说她与他非亲非故,此时戴着面具,于他而言更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但他却替她教训了那个背后暗算者,只因他“看不过眼”。 这种行为超出了她的认知,长久以来,她接受的教导都是“以德报怨”,否则就会有失风度。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初次在宫里遇见淑妃兄长家的幼女,对方得知她与卫王订婚,便趁她不备,将她推入了太液池中。 正值二月,天气尚未回暖,她虽然在杭州长大、通晓水性,但却被寒冷剥夺知觉,险些溺亡。 事后,卫王好言安慰,送了许多她喜欢的玩意儿,劝她莫跟那位孟娘子计较。 她至今记得,他说,她是他未来的妻子,须得有容人之度,孟娘子已经被尊长教训,往后定不敢再犯,回头便来赔礼道歉,还望她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与对方闹僵。 那时候,她虽满心委屈,但最终却在卫王的温声劝服中败下阵来。 父母兄长也说,卫王已经放下身段哄她,她还要如何?难不成想报复回去?